赴一场山海之约

愚溪(道赏)

<p class="ql-block">因为一张赶海照,老同学从临海出发,我亦从小县城启程,共同奔赴那个叫小渔西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小渔西毗邻老家,不过一直只知其名却从未去过。以前在老家也赶过海,有时望着对面的山总会痴痴地想,对面的小渔西不知是何光景。父辈们说小渔西跟我们老家渔西相似,三面环山一面靠海,只是田地没我们这儿多,山洞没我们这儿大。据说小渔西的山洞仅能通过一辆拖拉机,且阴暗潮湿,即使白天也是伸手不见五指,所以人们会在两边洞口备有照明火把,以便过洞时使用。</p> <p class="ql-block">果不其然,小渔西的隧道狭长幽深,这不由的让我想起了儿时的渔西隧道。记得第一次跟父亲走隧道时,洞里黢黑一片。父亲告诉我,只要盯紧对面洞口的光,一直朝前走,就能走出隧道。年少的我总是莫名的惊恐,总觉得黑漆漆的隧道里,藏着无尽的妖魔鬼怪,以致于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被父亲绊倒……如今小渔西的隧道已装了电灯,路也已变成了水泥路,只是洞里阴湿照旧,时不时听得见水滴声。车灯扫过,凹凸不平的洞壁一如巨人,森然欲搏人,让人凭空生出一种逼仄压抑之感。所幸中间有三处拓宽处,可容两车交汇。出得洞来,眼前豁然开朗,山林耸翠,楼房林立,山环水绕下的小渔西村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现代画卷。据说现在的小渔西已改名为渔家岙,有村民办起了农家乐,可惜只红火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渐趋平静了。</p> <p class="ql-block">我到海边时,老同学正瘫坐在岸边休息,身旁的塑料桶里稀稀拉拉躺着几粒泥螺,还有几条活蹦乱跳的跳跳鱼和几只张牙舞爪的小蟹。说起赶海,老同学倒是比我有经验,瞧见塘坝上渔民闲置的“泥马”,竟毫不客气地拎起一只。只是当地的渔民告诉他,今日风大,泥螺多半是不会钻出滩涂的。“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在海边,“讨小海”是人们世代相传的营生。为了方便在滩涂上行走,老渔民们发明了这“泥马”——几块木板简单拼接成窄长的木槽,头窄略翘,尾部稍宽,再用木棍搭成六七十厘米高的扶手,用时手扶槽柄,一脚跪在木槽里,一脚用力蹬泥,“泥马”便能如离弦之箭在滩涂上飞驰。不过,我倒觉得老家人称其为“单(踏)脚飞”更为贴切。“单脚”为用,“飞”则为速,短短三个字,便将其使用技巧与速度展现得淋漓尽致。虽说驾驭“泥马”无需技巧只需力气,但使用者多为孔武有力的汉子或泼辣能干的女子,文质彬彬的老同学显然难以驾驭。看着他瘫坐在岸边,满脸疲惫的模样,我不禁哑然失笑。</p> <p class="ql-block">就在我和妻子准备下海时,小姨子却拼命的阻止我们,说今天没泥螺可捡,让我们不要下来了。其实,捡不捡得到泥螺有啥要紧,老辈人常说“踩海涂泥,能治百病”,更何况在这海天之间,光是感受这份惬意就已足够。妻子并非海边长大,从未体验过赶海,每次听小姨子分享赶海趣事,总是羡慕不已。此刻她早已按捺不住,眼中满是期待,我也同样心潮澎湃——记忆中的那片滩涂,早已成为心底最温暖的牵挂。</p> <p class="ql-block">当细腻的泥浆从脚趾缝钻出,那种柔软酥麻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切。我确乎自己已很久没下过海了,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那个夏天。那一年,有人在塘坝外围网碰到了鲻鱼群,潮水退去,滩涂上密密麻麻全是活蹦乱跳的鲻鱼。当赶海的老人挑着一箩担鱼回村时,整个村庄都轰动了。全村人一起出动赶海,人们追逐着漏网的鲻鱼,我则跟着二哥,在泥泞中摸爬滚打,最后竟也收获了好几条斤把重的大鱼……</p> <p class="ql-block">此刻的大海,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汹涌澎湃,多了一丝静谧温柔,宛如一位褪去华丽霓裳的美人,展露着黝黑而健康的肌肤。滩涂上碧绿的苇叶子,那是美人的秀发,在风的吹拂下,起伏间媚态尽显。一块块规则有序的蛏田,那是美人的眼,细长中漾着无尽的风情……极目远眺,左边的小岛应该叫“虾峙”,因为每年清明节我们村总有人去岛上上坟,据说死者当年想偷逃前往台湾,被民兵发现击毙,最后就葬在了岛上。前面狭长形似冬瓜的岛叫“冬瓜山”,还听人说有一叫“鸟岛”的小山,岛上栖息着成千上万只鸥鸟,每到鸥鸟下蛋季节,总有人摇着小船上岛去捡鸟蛋,让人羡慕不已……</p> <p class="ql-block">第一次赶海的妻子,在滩涂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身后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我拿着塑料袋紧随其后。此时,几只小螃蟹惊慌地躲进了洞里,几条小跳跳鱼则飞速地弹跳开去,又有几只鸥鸟从我们头顶掠过,落在不远处的苇丛中。鸥鸟,这些大海的精灵,时而迎风翱翔,时而优雅踱步,洁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耀,细长的脖颈勾勒出优美的弧线……像极了高傲的舞者。妻子突然停了下来,兴奋地大叫着“螺蛳、有螺蛳”。“这叫海蛳,溪里的才叫螺蛳”,我笑话妻子,眼光却扫向了滩涂。平整的滩涂上,有点点的泥状隆起,呈细长状,细看还有爬行,果真是海蛳。在三门,一直流传着“过年吃只猪,不如清明嘬粒蛳”的说法,据说清明前的海蛳最为肥美,不仅肉质鲜嫩,还有明目清神的功效。儿时没啥零食,这海蛳便是我们最爱的零食。清水煮熟后,用小锤子敲掉尾部,轻轻一吸,咸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别提多美味了。虽说时令已过清明,不过捡点海蛳当下酒菜,倒也别有一番风味。</p> <p class="ql-block">凭借儿时的经验,苇叶丛中的海蛳应该更多。果然,苇丛中海蛳不仅多,还硕大,没多久我们就捡了小半袋。我们还在有水的泥潭里发现了缓慢滑行的泥螺,虽说只有几粒,却也足以让妻子体会了一把捡泥螺的快乐。然而,赶海着实是个体力活,反复弯腰捡拾的动作,不一会儿就耗尽了我们的体力。再看彼此,衣服上斑斑点点,全是泥浆,活像两只“泥猴子”,所幸没有人摔倒,不然真就成了“水獭皮”(指的是一身泥巴)了。</p> <p class="ql-block">当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岸上时,夕阳已将天空染成绚丽的橙红色。老同学意犹未尽,提议下次租条船去对面小岛上捡辣螺。我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啊,生活不就需要这样的小惊喜吗?一场突如其来的邀约,一次与大海的亲密接触,即便沾满泥浆,却也满是幸福与满足。</p> <p class="ql-block">赴一场山海之约</p><p class="ql-block"> 因为一张赶海照,老同学从临海出发,我亦从小县城启程,共同奔赴那个叫小渔西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小渔西毗邻老家,不过一直只知其名却从未去过。以前在老家也赶过海,有时望着对面的山总会痴痴地想,对面的小渔西不知是何光景。父辈们说小渔西跟我们老家渔西相似,三面环山一面靠海,只是田地没我们这儿多,山洞没我们这儿大。据说小渔西的山洞仅能通过一辆拖拉机,且阴暗潮湿,即使白天也是伸手不见五指,所以人们会在两边洞口备有照明火把,以便过洞时使用。</p><p class="ql-block"> 果不其然,小渔西的隧道狭长幽深,这不由的让我想起了儿时的渔西隧道。记得第一次跟父亲走隧道时,洞里黢黑一片。父亲告诉我,只要盯紧对面洞口的光,一直朝前走,就能走出隧道。年少的我总是莫名的惊恐,总觉得黑漆漆的隧道里,藏着无尽的妖魔鬼怪,以致于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被父亲绊倒……如今小渔西的隧道已装了电灯,路也已变成了水泥路,只是洞里阴湿照旧,时不时听得见水滴声。车灯扫过,凹凸不平的洞壁一如巨人,森然欲搏人,让人凭空生出一种逼仄压抑之感。所幸中间有三处拓宽处,可容两车交汇。出得洞来,眼前豁然开朗,山林耸翠,楼房林立,山环水绕下的小渔西村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现代画卷。据说现在的小渔西已改名为渔家岙,有村民办起了农家乐,可惜只红火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渐趋平静了。</p><p class="ql-block"> 我到海边时,老同学正瘫坐在岸边休息,身旁的塑料桶里稀稀拉拉躺着几粒泥螺,还有几条活蹦乱跳的跳跳鱼和几只张牙舞爪的小蟹。说起赶海,老同学倒是比我有经验,瞧见塘坝上渔民闲置的“泥马”,竟毫不客气地拎起一只。只是当地的渔民告诉他,今日风大,泥螺多半是不会钻出滩涂的。“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在海边,“讨小海”是人们世代相传的营生。为了方便在滩涂上行走,老渔民们发明了这“泥马”——几块木板简单拼接成窄长的木槽,头窄略翘,尾部稍宽,再用木棍搭成六七十厘米高的扶手,用时手扶槽柄,一脚跪在木槽里,一脚用力蹬泥,“泥马”便能如离弦之箭在滩涂上飞驰。不过,我倒觉得老家人称其为“单(踏)脚飞”更为贴切。“单脚”为用,“飞”则为速,短短三个字,便将其使用技巧与速度展现得淋漓尽致。虽说驾驭“泥马”无需技巧只需力气,但使用者多为孔武有力的汉子或泼辣能干的女子,文质彬彬的老同学显然难以驾驭。看着他瘫坐在岸边,满脸疲惫的模样,我不禁哑然失笑。</p><p class="ql-block"> 就在我和妻子准备下海时,小姨子却拼命的阻止我们,说今天没泥螺可捡,让我们不要下来了。其实,捡不捡得到泥螺有啥要紧,老辈人常说“踩海涂泥,能治百病”,更何况在这海天之间,光是感受这份惬意就已足够。妻子并非海边长大,从未体验过赶海,每次听小姨子分享赶海趣事,总是羡慕不已。此刻她早已按捺不住,眼中满是期待,我也同样心潮澎湃——记忆中的那片滩涂,早已成为心底最温暖的牵挂。 </p><p class="ql-block"> 当细腻的泥浆从脚趾缝钻出,那种柔软酥麻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切。我确乎自己已很久没下过海了,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那个夏天。那一年,有人在塘坝外围网碰到了鲻鱼群,潮水退去,滩涂上密密麻麻全是活蹦乱跳的鲻鱼。当赶海的老人挑着一箩担鱼回村时,整个村庄都轰动了。全村人一起出动赶海,人们追逐着漏网的鲻鱼,我则跟着二哥,在泥泞中摸爬滚打,最后竟也收获了好几条斤把重的大鱼……</p><p class="ql-block"> 此刻的大海,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汹涌澎湃,多了一丝静谧温柔,宛如一位褪去华丽霓裳的美人,展露着黝黑而健康的肌肤。滩涂上碧绿的苇叶子,那是美人的秀发,在风的吹拂下,起伏间媚态尽显。一块块规则有序的蛏田,那是美人的眼,细长中漾着无尽的风情……极目远眺,左边的小岛应该叫“虾峙”,因为每年清明节我们村总有人去岛上上坟。前面狭长形似冬瓜的岛叫“冬瓜山”,还听人说有一叫“鸟岛”的小山,岛上栖息着成千上万只鸥鸟,每到鸥鸟下蛋季节,总有人摇着小船上岛去捡鸟蛋,让人羡慕不已……</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赶海的妻子,在滩涂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身后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我拿着塑料袋紧随其后。此时,几只小螃蟹惊慌地躲进了洞里,几条小跳跳鱼则飞速地弹跳开去,又有几只鸥鸟从我们头顶掠过,落在不远处的苇丛中。鸥鸟,这些大海的精灵,时而迎风翱翔,时而优雅踱步,洁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耀,细长的脖颈勾勒出优美的弧线……像极了高傲的舞者。妻子突然停了下来,兴奋地大叫着“螺蛳、有螺蛳”。“这叫海蛳,溪里的才叫螺蛳”,我笑话妻子,眼光却扫向了滩涂。平整的滩涂上,有点点的泥状隆起,呈细长状,细看还有爬行,果真是海蛳。在三门,一直流传着“过年吃只猪,不如清明嘬粒蛳”的说法,据说清明前的海蛳最为肥美,不仅肉质鲜嫩,还有明目清神的功效。儿时没啥零食,这海蛳便是我们最爱的零食。清水煮熟后,用小锤子敲掉尾部,轻轻一吸,咸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别提多美味了。虽说时令已过清明,不过捡点海蛳当下酒菜,倒也别有一番风味。</p><p class="ql-block"> 凭借儿时的经验,苇叶丛中的海蛳应该更多。果然,苇丛中海蛳不仅多,还硕大,没多久我们就捡了小半袋。我们还在有水的泥潭里发现了缓慢滑行的泥螺,虽说只有几粒,却也足以让妻子体会了一把捡泥螺的快乐。然而,赶海着实是个体力活,反复弯腰捡拾的动作,不一会儿就耗尽了我们的体力。再看彼此,衣服上斑斑点点,全是泥浆,活像两只“泥猴子”,所幸没有人摔倒,不然真就成了“水獭皮”(指的是一身泥巴)了。</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岸上时,夕阳已将天空染成绚丽的橙红色。老同学意犹未尽,提议下次租条船去对面小岛上捡辣螺。我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啊,生活不就需要这样的小惊喜吗?一场突如其来的邀约,一次与大海的亲密接触,即便沾满泥浆,却也满是幸福与满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