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 时 散 记

山那边有个村子

文:本人原创

图:部分来自网络

一、老榆树

小时候，院门口一棵老榆树，高丈许，踞倚村路，旁逸而斜出，独守村西进村之咽喉。两根虬干挺拔盘错，盘绕若麻花状。其上细枝碎叶繁茂，遮天蔽日。春日风来，榆钱摇曳，嘀里嘟噜，香甜四野，引野鸟无数，枝间跳跃，婉转啼鸣。间或嬉戏啄食，倏忽榆钱簌簌飘落，若绿雪粘满树下童叟肩头。

童者，幼年吾也。最喜吹面不寒杨柳风时节，逗留老榆树下，或仰头视听枝间莺歌燕舞，或爬树摘采榆钱朵颐口福。叟者，爷爷也。一缕长髯，须发洁白。老榆树乃他老人家栽植，并看着一点点从一棵小榆树长成了老榆树。时光流逝，树老了，爷爷也老了。时常见到，爷爷目光触及老榆树，每每流露无尽柔情，仿佛老友对视，又若垂怜孩童。老榆树两根盘错的虬枝，就是榆树幼时爷爷给拧的。像是告诫榆树——本是同根生，长大了，你兄弟二人也要同心齐力，不可分道扬镳。牢记: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儿时家有一白犬，通体全白无杂毛，护家，有灵性。平日里邻家人畜无有敢逾越我家院门一步者。忽一日，不知哪里来的斗气公鸡，器宇轩昂，踱着方步跨入我家院门，嘴里还发出咯咯哒哒的靡靡之音，勾引院中母鸡。白犬恰卧院中阴凉处小寐，闻声忽怪眼圆翻，鱼跃而起直扑公鸡。那鸡也不示弱，振翅离地用尖嘴猛叨犬的五官颈项，竟啄掉白犬脖子上细毛一撮。犬大怒，连续跃起狂咬对方下三路，直咬得满嘴鸡毛，公鸡已然快成了秃尾巴鸡。眼见敌犬不过，那公鸡竟然振翅高飞数十米，令人瞠目，直落到院门口老榆树的枝头。白犬狂追至树下，朝树上狂吠，而又无可奈何。而那鸡，在枝间居高临下，像个肉烂嘴不烂的泼妇，冲着白犬叽叽嘎嘎地骂个不停。这场战争，直至爷爷出面，以安抚怀柔加之美食之策调停白犬，白犬才悻悻离去，那公鸡才借机逃身。

树下，时有牵驴赶马者路过歇脚，老榆树便成了拴牲口的木桩。有好事之驴，驴性不改，以嘴啃咬树皮，以身在树干上蹭痒，以为快。奈何榆树历经岁寒，皮糙里硬，久炼金刚不坏之身，驴马之骨齿，岂能伤及树皮之半分毫。

呜呼，童年之琐屑，譬如一草一木，皆是负暄琐话之谈资。烟雨云天，星光朗夜，津津乐道，娓娓未央，思之念之，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