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禅修：心灵四修，抵达自在境

春风

　　今天用过早餐，案头的琐事还没在心头盘桓太久，便被一缕莫名的思绪牵引着，不自觉往溯溪的方向去了。顺着溪间高低错落的石径缓步而行，溪畔草叶上的水珠轻轻滴落，落在脚边的石上溅起细碎水痕，倒像是给这趟闲行添了点清润的意味。

　　行至溪旁的亭内，便顺势坐下。亭旁的竹叶被微风拂得轻响，抬头是蓝得透亮的天，云絮悠悠飘过，像被谁用手轻轻推了一把，不慌不忙地挪着步子。远处的山廓笼在淡淡的晨光里，墨色沉静，倒像是从宣纸上拓下来的剪影。耳畔是溪流潺潺，时而绕过圆石打个旋，时而漫过浅滩唱支短歌。

正看得入神，忽见一汪水流遇上块棱角分明的顽石，竟没半分冲撞，只轻轻巧巧地拐了个弯，顺着石缝漫过去，那蜿蜒的姿态，倒像是把挡路的坚硬，走成了一段别致的风景。这百丈山间的晨，原是藏着禅机的，雾气还没散尽，丝丝缕缕地漫过竹林，思绪也跟着飘逸起来，恰好就接住了那关于“修”的顿悟——原来天地间的道理，从不用言语，都藏在这样的动静相生里。

　　　　修静：听竹语，观心湖

风过竹林，叶叶相摩的声息里，藏着静的真意。不是万籁俱寂的死寂，而是闹中取定的澄明。就像这溪涧，水流潺潺是动，水底卵石却始终安稳。人的心也如此，外界的喧嚣从不是乱的根源，真正的纷扰，是我们总在风声里追着落叶跑。

　　静，是让心回到“观”的位置。晨起时静坐片刻，听自己的呼吸像溪水流过石滩，不急不徐；遇事时停一停，让念头在心里沉淀，像浊水静置后慢慢清澈。当我们能在人声鼎沸里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事务繁杂时守住方寸，便懂得：静不是躲出来的，是在红尘里修出来的定。

　　修善：赠露色，予花光

溪边长着不知名的野草丛，叶片上散落着露珠。许多蝴蝶一闪一闪飞着，没一会草叶上停满了美丽的蝴蝶，我下意识想挪开脚步，怕惊扰了这份微小的相依。忽然明白，善不必是惊世的壮举，不过是懂得“不打扰”的温柔，是看见他人难处时，递过去的那只手，哪怕轻如鸿毛，也带着暖意。

　　就像这溪水，从不说自己在滋养万物，却让途经的草木都绿得发亮。修善，是把“利己”的念头弯成“利他”的弧度：给失意者一个微笑，为忙碌者让条路，甚至对一株野草也心怀怜惜。当善意像溪流般流动起来，我们会发现，予人玫瑰时，指尖的香，原是给自己的礼物。

　　修忍：学溪曲，任石阻

溪水里的石头，有的尖利，有的顽固，可溪水从不去撞它们，总是轻轻巧巧绕过去。忍，从不是低头认输，而是像水这样，知道坚硬抵不过柔软，直行到不了的地方，转弯就能抵达。

　　生活里的“石头”太多：一句误解的话，一件不顺的事，一个难相处的人。若事事较真，像山洪那样去冲撞，到头来只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修忍，是在情绪要爆发时，学溪水的缓——先让一步，再等一等，会发现很多尖锐，其实经不住时间的磨。就像这溪，绕了千回百转，终究还是奔向了远方。

　　修悟：观叶落，知春秋

一片竹叶飘进水里，打着旋儿往下游去。我忽然想起，春时它是新绿，夏时它是浓荫，秋时它是枯黄，到了冬天，便化作泥土。悟，就是在这样的细微里看见轮回：荣枯是常，得失是序，没有什么能永远停在原地。便𢤦得，人要在无常中寻得恒定的认知，在变化中安守内心的秩序，最终学会与一切境遇从容相处。

　　修悟，不必去求高深的道理，只需在柴米油盐里留点心：加班到深夜时，抬头看看月亮，便知忙碌之外还有清辉；与人争执时，想想多年后或许一笑泯恩仇，便懂计较原是执念。就像这百丈山的溪，它见过花开，也见过雪落，却始终只往前流——因为它懂得，最好的悟，是活在当下，顺其自然。

　　到了中午时分，溪水还在流，竹叶还在摇。我起身往回走，忽然觉得脚步轻了许多。原来这心灵四修，从来不是要修成一座山，而是要修得像这溪水：静得下来，善得出去，忍得过去，悟得透了，最终才能抵达那份“自在”——不是没有风雨，而是在风雨里，也能像水一样，活得柔软又坚定。

　　忽然有点感觉，虽说不上顿悟，却像溪水流过卵石般，心底慢慢清亮起来。原来禅修也不是那么难，更非藏在深山古刹里的深奥玄机，不过是存着这么一份觉察的心——吃饭时专注米粒的香，走路时感受脚步与大地的轻触，说话时听见自己声音里的温度。

　　有多位美友曾留言问我，如何去禅修？其实我也不懂。但在百丈山这处环境里，引起了我对许多问题的思考，思绪来时确如泉涌。在这么清静的日子里，我想，自我反省反思也好，禅修也好，不必刻意寻个清净处，柴米油盐里有禅，悲欢离合中亦有禅。就像此刻抬眼，檐角的蛛网粘住片落叶是景，窗台的绿萝新抽了嫩芽也是景；低头时，脚下的路是一步，心里的念也是一步。所谓一花一世界，原是说每一缕晨光、每一声虫鸣里，都藏着让心安定的法门，只要那份觉察在，时时处处皆是修行的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