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月的流火里感受疼痛

陈平华

     结束了一个学期的工作，也迎来了又一个炎热的七月。感觉七月的阳光是淬了火的，把沥青路烤得发软，把家里的窗玻璃晒得发烫，连来年很凉爽的穿堂风都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气。往年这个时候，总想着躲在空调房里读几页闲书，写几句闲话，或是傍晚和爱人孩子去公园或河边散散步，可今年的七月，所有的念想都被身体里那颗不请自来的 “舍利子” 撞得粉碎，所有美好的计划和设想都戛然而止。

     今年的结石来得比去年更凶。去年是右边腰腹隐隐作痛，像一根细针慢慢扎进肉里，疼一阵会歇停一会，那种疼尚能忍受；而今年左边的疼，更像有人攥着一把钝刀在里头反复搅动，疼也是持续不断很难有歇气的时候，疼到极致时，额头的冷汗能瞬间浸透枕巾，连呼吸都带着颤音，恨不得在地上翻滚。

   第一次躺在碎石机上时，心里还存着侥幸 —— 去年那颗石头就是这样一次就被震碎的，今年大抵也一样。可当刘主任说 “位置不太好，要多喝水多蹦跳” 时，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第一次的碎石只怕没有那么顺利。

     结果若我所料，接下来的七天，成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的煎熬。疼是不分昼夜的，有时正蜷在床上想喝口水，它突然就来了，疼得人直不起腰，只能跪在床上死死按着左边的腰，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跟着抽搐；有时好不容易在深夜迷迷糊糊睡着，又被瞬间一阵阵疼醒，窗外的月光白得发冷，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一分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对疼痛的忍耐力比较强的人，可在这种疼痛面前只能举手缴械投降，除了止疼药，就只能用不断的蜷缩或者蹦跳来暂时麻醉疼痛的灵魂。这段时间苦了爱人和孩子，从她们的眼神中看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担忧，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们才发现他们无所不能的爱人（父亲）也有如此软弱和痛苦的时候。

     那些至痛时刻，才让我真正懂了什么叫 “切肤之痛”。平日里总觉得自己身体还算硬朗，工作到深夜、应酬喝几杯、饮食不规律都不当回事，总以为年轻就是资本，身体就该是不知疲倦的机器，却一不小心发现自己早已不再年轻，身体的各项机能在无形之中走向弱化。尤其是当那颗小小的结石在身体里兴风作浪时，才发现再强悍的人，在病痛面前也不过是个脆弱的孩子。曾经以为很重要的业绩、应酬、面子，在疼得直不起身的时候，都成了遥远的虚影。原来人这一辈子，最该伺候好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这具肉身 —— 它健康的时候，你能跑能跳，能为生活奔波；它一旦闹起脾气，你连好好坐一会儿都是奢望。

     第二次碎石结束后，刘主任告诉我说 “这次碎的时间比较长，结石也掉下来一些，位置好处理些，应该没问题了”，走出医院时，七月的阳光依然很烈，可落在身上，竟有种久违的暖意。回家的路上，妻子打电话说 “以后可不能再熬夜了，水也得天天喝够”，母亲在电话里反复叮嘱 “别吃辣的，别喝冰的”，女儿拉着我的手说 “爸爸好了，我们去继续穿越大街小巷吧”。

     骑着电动车风从耳边吹过，带着路边柳树的清香。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刚做完碎石手术，也是这样被家人围着照顾，那时心里还想着 “以后可得注意”，可日子一忙，那些叮嘱就被抛到了脑后。人总是这样，非要摔一跤，才记得路上有坑；非要疼到骨子里，才明白什么最该珍惜。

      这个七月，流火般的太阳晒得人发慌，身体里的疼痛也刻进了记忆里。但它也让我看清了很多事：那些在你疼得说不出话时，默默给你递水、擦汗、掉眼泪陪你一起去医院的人，才是生命里最该握紧的温暖；那些你曾以为天大的事，金钱、权利，在健康面前，真的轻如鸿毛。

     疼痛总会过去，就像七月的炎热终会被秋风驱散。只是经历过这场疼，才更想好好对待自己 —— 按时吃饭，多喝水，少熬夜，在平淡的日子里，把身体照顾好，把身边人珍惜好。毕竟，只有活着，且健康地活着，才能感受阳光的暖，风的凉，才能牵着女儿的手，去穿越还没来得及穿越的大街小巷。

    流火的七月终会过去，但疼痛教会我的事，会留在往后的每一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