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梦到您了

风是泪的歌

<p class="ql-block">  深夜的黑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窗帘缝里漏不出半点亮。我是被自己的哭声拽醒的,喉咙里还卡着半截呜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身边的老公动了动,他总是睡得轻。黑暗里,他的手准确地覆上我的眼角,指腹带着深夜的丝丝凉意,一下下擦着不断涌出的泪。“又梦到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把我往怀里带了带,手臂圈上来时,我能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沉稳得像小时候父亲牵着我走在回家时的脚步。</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梦里分明是老家的院子。我挨着父亲坐在门槛上,他刚从生产队的活动室开会回来,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下摆都有皱褶,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左胸口袋别着那支磨得发亮的心爱英雄牌钢笔,这只钢笔时刻陪伴着爸爸,它给我批作业、记录生产队、村委会等工作事宜。院子里的桃树沙沙响,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让人踏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们没说旁人的闲事,只聊实在的日子——我跟他讲前阵子回老家,翻出他当年的时工作簿,字迹还是那么工整,一笔一划像刻在纸上……我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拽着爸爸的袖子晃,问他当年没机会上大学,是不是心里总惦记着?他低头看了看我,眼里没什么波澜,只抬手拍了拍我的手背,掌心的温度混着棉布的软,暖得让人想落泪,只说“你们能好好念书,就够了”。我的脑海中记忆最深刻的是他洗得发白的灰色衬衫、深蓝色中山装,梦中的爸爸的面孔总是那么模糊,背影越走越远,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拉住爸爸的手,却怎么也够不着,嗓子里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我一声声呼喊着——爸爸,爸爸好像没有听到。爸爸渐渐的走远了,看不见了,爸爸……</p> <p class="ql-block">  泪眼婆娑,脑海中全是爸爸模糊的身影,思绪万千,爸爸我们在空虚的梦中见面了。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我总也抓不住您的手,无法把你拉回来!你的离开戳的心窝钝疼,可这份疼偏偏就那么难忘,总在不易之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刻骨铭心的爱……。今天一整天,我总在走神时扒拉那些碎片:整理文件时摸到钢笔的金属笔帽,突然想起梦里他从口袋里掏出钢笔,想给我写几个字;看见孩子的作业本,又记起他说“字如其人,写歪了就得重写”。可越用力抓,那些画面就越像晒谷场上的糠,风一吹就散成了白花花的一片。</p> <p class="ql-block">  十七年的光阴,够把青丝染成霜,却没冲淡梦里老家的模样。明明在梦里,我还能看清他中山装领口的纽扣,磨得只剩一点亮色;能闻见他身上的墨水味混着阳光的暖——那是他伏案写字时,袖口沾着的气息,带着书纸的沉静。可醒来一睁眼,那些细节就像指间的沙,攥得越紧,漏得越快。只有左手掌心那点温热,固执地停留着,像梦里握住他手时,那道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留下的印记。今天一整天,我总在不经意间摩挲那里,办公室键盘的凉,菜市场塑料袋的糙,都盖不过那点虚幻的暖。</p> <p class="ql-block">  下午去买菜,路过小区外的报亭,看见个老爷子站在那儿看报纸,穿件深色中山装,手里捏着副老花镜,指尖划过版面时,指腹微微发皱。我站在不远处看了很久,脚步像被钉住了。父亲也总这样,晚饭后勤快坐在煤油灯下看报,中山装的口袋永远敞着一角,露出半截钢笔。风一吹,老爷子把报纸往怀里拢了拢,那动作不快,却像根针,轻轻扎在我心上。</p> <p class="ql-block">  人过五十,反倒越来越像个念旧的孩子。走在街上,看见穿深蓝色中山装的老人会愣神,听见有人说“这字写得好”会回头,甚至文具店里,看到玻璃柜里的老式钢笔——笔帽上的金属夹子闪着光,像极了父亲那支——都会站定很久。那些相似的片段,像散落在日子里的拼图,拼不出完整的老家,却总能在某个瞬间,让思念从心底漫上来,温温的,带着点涩。</p> <p class="ql-block">  其实我知道,父亲从未真的离开。他在我教孩子写作业时严肃的语气里,在我把钢笔摆得整整齐齐的习惯里,在我看见相似身影时,眼眶突然涌上的热意里。想念从不是声嘶力竭的呼喊,是藏在岁月褶皱里的细水,像老家院墙边的小溪,轻轻淌着,一年又一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5年8月14日深夜</p> <p class="ql-block">  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