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日子过成泰宁的样子

实话石说

晨雾未褪，大金湖还在梦中沉睡。

湖水也能有梦？当然，水也有生命，水也会呼吸，水中也有属于它的精灵。

在福建的山水中，泰宁是我最爱的地方。不止因它的清秀，它的朴拙，更因它与世无争的静。“静”渗入到泰宁骨髓里，幻化于丹山碧水里，更浸润在整座城的基因里。当地老人说，丹霞的褶皱里藏着千年的静，要静坐三日才能听得到。

清晨，从下榻的锦江酒店拾级而下，踩着湖边栈道还未消散的露水沿湖而行。四处无风，湖水静谧，湖面仿如一幅青色的丝缎铺展在天地之间，舒展而平缓。几只不知名的雀儿在树枝上啁啾跳跃，追逐嘻叫，那一声声的翠鸣像是晨起叫早的铃声。莫不是它们昨夜有一场好梦，梦里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莫不是晨早见着了钟情的伴侣，把满心的喜悦洋溢于啼声？嗐，别猜了，反正它的欢声笑语已给了我一天的好心情。大自然当然有灵性，人和小鸟间岂能没有心灵的互通？

疾步前行间，忽觉湖水有了亮色。抬眼东望，已见阳光透过薄云若隐若现，好似一群少女扑闪着长长的睫毛，释放着眸子里的缕缕金光。只一眨眼，千丝万缕的金色便在水中渲染开来，铺洒开去，湖水仿佛苏醒，波光粼粼的水珠也在阳光下舒展腰肢，抖擞精神。这湖，这水，这周围的山，瞬时变的有了活力。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人们给这座水库取名“大金湖”的用意：每天与湖水亲密无间的晨曦和余晖，岂不就是上苍洒在这里的万千碎金？这金灿灿的阳光，既是大自然雕琢于水面的画作，更是对大金湖给人们带来幸福生活的期许。

东方的寺庙、西方的教堂，都是教人向善之地，多静谧而神秘。泰宁的甘露寺既深藏于山，又隐匿于水。搭客船行至甘露寺脚下，山突然收窄了腰身。一木独撑的寺庙牢牢嵌在赤壁的岩缝里，红墙与赭石浑然一体，倒像是从山体自己生出来的。寺里的香燃得很慢，烟在殿宇间袅袅娜娜地飘游，不疾不徐。僧人的脚步声轻得像云影，诵经声从窗棂漏出来，与檐角的铜铃碰在一起，化作满地宁静。我寻了块树荫下的石阶坐下，看香炉里的烟忽而聚、忽而散，竟忘了时间。供桌上的瓷瓶插着两枝野菊，是清晨上香的人采来，花瓣上还沾着露水，看模样，能在这儿安安静静待上三五天。原来，静穆的力量，能让人的心也变得像这岩缝里的寺，在局促中生出安稳。

甘露有寺，还有别院。这别院的设计师赫赫有名，用他的神思妙想把这方临水的天地打造成泰宁又一片寂静之处。禅意是它的主调，静谧是它的慢板，无处不在的清净让人仿佛进入空灵世界。枫叶、银杏、湖水是它的妆镜，修竹是它的发髻。从甫入寺门开始，便随处可见形形色色的“静”：入院请安静、静心茶会、静心茶馆+咖啡┈。在这里，唯有“静”字方能解读它的用心和独到。

午后往寨下大峡谷去，愈往深处，路愈发僻静。两侧的山壁陡得像被刀削过，只在顶端留出一线天光，把影子投在谷底，随日头慢慢挪动。溪水在石缝里流淌，声音细得像耳语，不仔细听便觉察不到。偶有几只山雀扑棱棱飞起，翅膀带起的风惊得草叶颤了几颤，转瞬又落回静止的状态。难得，头戴世界地质公园桂冠，却有如此的安静，在中国实不多见。

暮色漫上山头，回到泰宁古城。尚书第旁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倒映着灯笼的红光。家家户户的木门虚掩着，偶有妇人的咳嗽声从院里飘出来，旋即又被暮色吞没。坐在尚书第的石阶上，看渐起的月光爬上雕花的窗棂，把飞檐斗拱的影子描在地上。看着游客川流不息人来人往，一个个也仿佛屏息静气，生怕惊扰尚书第里那些数百年前的先人。这古城的静，带着烟火气，是娴静的闺秀，把岁月都绣进了砖缝里。

离开泰宁那日晨早，在露台上凭栏远眺，啜着当地出产的水仙茶，望着眼前阶梯状的稻田，彷如时空交错的世外桃源。泰宁的静是养人的，山是静养的骨，水是静心的药。在这里，晨起可静观天地，看山岚聚散；午后可静候光阴，听松涛起落；入夜则静悟本心，赏星月流转。这方山水的静，从不是拒绝喧嚣，而是历经千年风雨后，把所有热闹都酿成了醇厚的光阴，待人慢慢品咂。就像寺里的钟声，敲过之后，余韵会在山谷里久久回荡，那是在告诉每一个过客：所谓岁月静好，不过是心在山水间找到一处安稳的栖居。

和导游小廖聊天，能感受泰宁人的那种满足：这里的人满足与世无争的随性，满足不争不抢的祥和，满足举步相熟的亲热，更满足这种独有的宁静。

忽然想，“泰宁寻静”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一种生活的方式，一种潜藏于心的向往。也许有一天，我会把自己的日子，过成泰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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