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称:sun</p><p class="ql-block">美篇号:9641121</p> <p class="ql-block"> 常言道三哥是好人。这话在临沂沂堂中学,不是客套,而是刻在每个人心底的印记。三哥本名宋柏青,可在这方小小校园里,“三哥”二字,胜过所有响亮的名号。</p><p class="ql-block"> 初识者常诧异这称呼——校长这么喊,年轻教师这么喊,连打扫卫生的阿姨也这么喊。后来有年轻人觉他年长,改口叫“三叔”,他也只笑笑,默许了时光流转。“三哥”这名号,一因他家中排行老三,二因他为人正直,办事公道,待人和善,乐于助人——在众人心里,好人的模样便是三哥。三则源于他二十余载的讲台生涯:教数学时,数字图形在他手下有了温度,那份耐心细致,早让“三哥”成了好人的代名词。</p> <p class="ql-block"> 后来他转去行政科,专管后勤杂务。起初有人不解,三尺讲台岂非更清贵?渐渐才明白,三哥在琐碎里找到了另一种安顿人心的方式。从粉笔纸张墨水,到校舍门窗管道,他像个不知疲倦的守护者,无声支撑着整座校园的运转。灯不亮、水不通、桌椅坏,都找三哥。他成了名副其实的“百事管”,“三哥”二字,也浸透了依赖与托付的分量。</p><p class="ql-block"> 校长常说,后勤这摊子,有三哥在,他便一百个放心。这“放心”二字,是三哥几十年如一日的忠诚勤恳换来的。他记挂每件小事,如同当年批改作业般细致。校长室的灯坏了,他比谁都急;新教师宿舍缺张桌子,他立刻记在心上,仿佛那桌子本就该在那儿。</p><p class="ql-block"> 岁月不饶人,三哥年近花甲。几年前,他便向校长提离岗:“校长,我老了,该让年轻人上了。”可每一次,校长都坚决摇头,情真意切地挽留:“三哥,再帮衬帮衬!新教学楼正紧锣密鼓,千头万绪,离了你,我这心里没底!等大楼竣工,我亲自送你回家休息,说话算数!”看着校长泛红的眼圈,三哥默默把离岗申请书折好,放回抽屉深处——那里,已静静躺着好几份同样被搁置的申请。他叹口气,终究不忍拂了这沉甸甸的信任。</p> <p class="ql-block"> 新教学楼日渐有了骨架,钢筋水泥在冬日空旷的校园里生长。那未完成的建筑,成了三哥心头的牵挂,他日日去看,如同看顾一个成长中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十二月七日,阴冷的礼拜天。北风卷着枯枝,天色灰暗。三哥本该在城里家中休息,享受天伦。一早,他先去看了出生一周的可爱孙女,又订好三天后的剪头宴。可坐在屋里,心里却像坠了块石头:新浇的水泥凝固如何?管线接口是否严丝合缝?越想越难安。终于,他拿起车钥匙:“去学校看看。”</p><p class="ql-block"> 车子驶出城区,奔向通往沂堂中学那条熟悉的城郊路。在工地细细转了一圈,与值守工人交谈,手指抚过冰冷的水泥柱,叮嘱再三,方才放心。暮色四合,冬日的夜来得迅疾。他这才发动车子,踏上归途。</p><p class="ql-block"> 寒意愈深,夜色浓稠如墨,公路两侧的田野沉入死寂。他开着车,心思或许还在盘算教学楼的收尾。突然,为避让行人,三哥的车速缓了下来。后方车道,一辆满载钢筋的庞然巨兽,在湿冷空气中发出撕裂般的怪叫,猛地失控!巨大的车身剧烈扭动、倾斜!瞬间,捆缚的钢筋如挣脱牢笼的黑色巨蟒,带着毁灭的啸音翻滚倾泻!</p><p class="ql-block"> 三哥的车,在那一刻被压扁。冰冷的钢筋暴雨般砸落,覆盖一切。沉重的撞击声短暂沉闷,随即是令人窒息的死寂。那承载归家之愿的小车,被无情挤压、扭曲,最终压成一张薄铁皮——如同一只被巨足瞬间踩扁的脆弱纸盒。也压扁了那个刚刚还在为教学楼操劳的生命。</p> <p class="ql-block"> 消息如冰冷的铁锥,刺破沂堂中学周一的清晨。校长正伏案批阅文件,手中钢笔“啪嗒”掉落在摊开的纸上,浓墨洇开,像一团绝望扩散的污迹。老校长猛地起身,身体晃了晃,脸色霎时惨白。他踉跄冲出办公室,跌撞着赶往医院。 </p><p class="ql-block"> 急救室只剩冰冷的寂静。三哥安静地躺着,脸上竟还残留着些许未及擦净的粉笔灰——那是他一生教师身份最后的印记。校长站在床边,颤抖的手几度抬起,又无力垂下。他想起三哥最后一次递离岗申请时,那双带着恳求、疲惫却又无比坦然的眼睛,还有那句平静的话:“校长,我老了,该让年轻人上了。” 一语成谶,他以最惨烈的方式,永远地“让”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出殡那日,铅云低垂,天地肃穆。沂堂中学全体师生默默肃立,送行的队伍绵延不绝。灵车缓缓驶过校园时,人们下意识抬头——那栋崭新的教学楼已然封顶,灰白墙体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泛着刺目而冰冷的光泽。它沉默矗立,像一个巨大、尚未启用的墓碑。</p><p class="ql-block"> 三哥靠窗的旧办公桌,依然静静待在行政科原处。桌面纤尘不染,一如生前。上面整齐码着几叠待归档的票据,票据旁躺着一把磨得油亮的老式算盘,算珠沉默,仿佛等待那双熟悉的手再次将它们拨响。有人小心提议收拾,校长无力摆摆手,声音暗哑如砂纸摩擦:“放着吧……先放着。三哥……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呢?” 话音落处,办公室一片死寂,唯余窗外北风呜咽着掠过新教学楼的轮廓,发出空洞的回响。</p> <p class="ql-block"> 常言道三哥是好人。这话不假。只是好人,往往走得最早,留下身后一片猝不及防的空白,和一座永远带着他体温与牵挂的崭新楼宇。那沉默的灰白建筑,成了他一生勤勉与托付的碑石,也成了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作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