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义小卖铺:时光深处的微光驿站》(2025年C版)

沧海一粟

<p class="ql-block">《六义小卖铺:时光深处的微光驿站》</p><p class="ql-block">在冀南平原腹地的东郑庄村,2000年的阳光洒在村口那棵老梧桐树上,斑驳的树影映照着村中“六义小卖铺”褪色的门帘。虽然村头已有了新开的超市,但六义的小铺子依然像一枚倔强的钉子,扎根在村民的生活中,散发着独有的烟火气。铺面归属李同法的老屋,六义叔守着这方寸之地,延续着三十年的温情与信任。</p><p class="ql-block">铺子虽小,却竭力周全着村民们的生活所需。最令人难忘的,是那散装的酱油与醋。它们由粮食经年累月地发酵、蒸馏而成,色泽深沉,滋味醇厚。与早年不同,如今孩子们不再拎着玻璃瓶来打酱油,而是用塑料袋装好,但六义叔依然会仔细扎紧袋口,生怕漏出一滴。偶尔有孩子贪玩忘了带钱,他总会摆摆手:“先拿回去,记在账上,等你爹娘来一起算。”这份宽容,让铺子里的笑声从未断过。</p><p class="ql-block">“六义小卖铺”的魔力,不仅在于生活必需品的供给,更是孩子们心中的宝藏。五毛钱能买一袋果味糖,一元钱可以挑一支带橡皮的铅笔,若攒够两元,便能拥有村里孩子都羡慕的卡通橡皮。那些在物质逐渐丰裕的年代里看似普通的物件,却因六义叔的精心挑选,成为孩子们放学路上的期待。他总会在货架上摆上几包新到的零食,笑着对围观的孩子们说:“尝尝新口味,不好吃下次叔给你们换!”</p><p class="ql-block">铺子一隅的“面粉兑换点”依然热闹,这里是小卖铺的灵魂所在。村民们可以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方式获取面粉:用自家新收的小麦兑换,按市价折算成面粉,秤杆秤得精准,粒粒麦子皆算数;手头宽裕时,直接用现金购买,省去了搬运粮食的麻烦;若一时拮据,还能暂时赊账——六义叔从不追问缘由,只在泛黄的账本上工整记下:“郑二嫂,赊五斤面粉,待秋收后还。”这赊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与数字,不是冰冷的债务,而是邻里间无声的互助契约。李叔曾因儿子结婚急需面粉,赊了整整一袋,六义叔连夜从库存中挪出,还附赠了一包红糖:“喜事要紧,先凑着用。”来年麦收时,王叔扛着两袋新麦来还账,六义叔却只收了一袋:“你家刚盖房,留着些麦子换钱吧。”这份你来我往的体谅,让兑换点成了村里最踏实的信任纽带。</p><p class="ql-block">小卖铺的另一隅,土烟丝的摊位依然红火。陶罐里的烟叶换成更细密的包装,但老顾客们依旧习惯坐在门前对过老梁檩上,抽着烟,谈着庄稼与天气。六义叔的提醒也变了:“老哥,现在有新出的低焦烟,对身体好,试试?”那份朴实的关怀,让烟丝的买卖始终带着人情味儿。偶尔,年轻人来买瓶啤酒或一袋瓜子,他也会笑着递上,从不嫌生意小。</p><p class="ql-block">这方寸之地,是东郑庄村的“信息中枢”。农闲时,村民们聚在铺子里,谈论着谁家的麦子长得好,谁家的娃考上了县中学。六义叔总是耐心地听着,偶尔插一句:“老刘,听说你儿子在外头挣了大钱,该回来盖新房了吧?”消息就这样在小卖铺里流转,连村委的通知,也常托六义叔写在黑板报上。这里飘散的不仅是酱油醋的香气、糖块的甜腻,还有麦粒的干燥气息、烟丝的焦香,以及浓浓的乡音。</p><p class="ql-block">然而,时代的车轮从未停歇。村口的超市越开越大,商品琳琅满目,送货上门的货车日日穿梭。曾经熙熙攘攘的小卖铺,渐渐只剩下老顾客的光顾。终于在一个深秋的午后,六义叔在门楣上挂了“歇业”的牌子,那扇熟悉的木门缓缓合上,像一段旧时光轻轻落下帷幕。</p><p class="ql-block">如今的东郑庄村,宽阔的水泥路旁是崭新的楼房,但“六义小卖铺”的记忆却如老槐树的根,深扎在人们心底。兑换面粉时的公平秤杆、赊账本上的密密麻麻、土烟丝摊前的闲谈、六义叔笑眯眯递塑料袋的模样……这些细节在老一辈的闲谈中反复提及,成为他们温热的回忆。小卖铺虽已消逝,但它留下的信任、互助与烟火气,却像2000年的阳光一样,永远温暖着这片土地。那本泛黄的账本上,每一笔赊欠与偿还,都刻写着最朴素的乡土伦理,在时代变迁中,成为永不褪色的精神注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