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荒腾跃的一颗星——新村 刘奇著 第十一章 一触即发的知青大战

刘奇

魏利彪被五毛用冰冷的尖刀顶着脊梁骨，被迫与石慧玉一道用扁担抬着水桶，水桶里装满了狗肉和肉汤，在冰天雪地中给五毛送狗肉。这种奇耻大辱简直叫人痛不欲生，不如畜牲。更叫人无法忍受的是，两人肩头担着沉重的扁担，手中还得提着厚厚的棉裤，否则就会掉落裤子。他们的脚下还趿拉着被抽去鞋带的棉鞋，这种羞辱和折磨简直叫人生不如死。

这哪里是人遭的罪，必须想办法逃出去！魏利彪痛苦地想，一边冷眼左右察看。五毛持尖刀紧随身后，左右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紧紧跟随，他们根本不会给魏利彪一点机会。不管怎样，我必须采取行动，绝不能乖乖地给他们送狗肉。我们自己打的狗，却送给人家吃肉，世上哪有这么不合理的？魏利彪悲愤地想。

石慧玉一手提着裤子肩头担着扁担走在魏利彪的前面，皎白的月光照亮了姑娘颤抖的背影。姑娘脑瓜修长，脖颈白皙，短发披肩。她的身姿窈窕，腰肢纤细，屁股滚圆，两条秀美的腿又细又长。五毛和几个蒙面家伙一下被姑娘吸引了，对姑娘的背影不断指指点点，嘴里吐出乌七八糟的闲言秽语来。

魏利彪立刻意识到，这几个家伙要对姑娘起歹意，不由多了几分警觉，他必须把这份担忧告诉石慧玉，可是他又该怎样与姑娘联系呢？魏利彪想到这里，觉得再不能耽搁，便猝然停下脚步。石慧玉与魏利彪两人共同抬一根扁担，魏利彪突然停下脚步，她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转过头来看。五毛立刻赶过来，怒冲冲地叫喊：“别回头，你们要干什么，快走！”

魏利彪灵机一动，立刻松开提裤子的手，厚重的棉裤刷地便脱落下来。他故意哭丧着脸说：“这大冷的天，我要尿裤子了。”

五毛幸灾乐祸地说：“今天你落到我手里，是不是吓尿裤子了，你给我马上尿。”

魏利彪故作为难地说：“当着女知青的面，我怎能尿得出来？”

石慧玉立刻领会了魏利彪的意图，眼珠一转，便说：“我赶紧到那边去避开一下，正好我的肚子也憋得慌。”

五毛淫荡地大笑，一边叫道：“过来过来，在这月高风黑的冬夜，我倒要看看女知青是怎样尿了裤子。”

几个蒙面家伙听五毛这声叫喊，个个祸心萌动，色胆包天，像饿狼一样向姑娘扑去，只听姑娘发出凄厉的叫声。

魏利彪抓住这千金难买的空当，迅速脱掉没有裤带的棉裤，伸手抓起粗大的扁担，大声叫道：“好个狗日的五毛，竟敢欺负我的知青姐妹，我岂能饶你？”双臂用力抡起，狠狠地向五毛抡去。

五毛和几个家伙正要对姑娘动手脚，万没料到晴空霹雳，魏利彪的扁担重重地砸来。几个家伙顿时被打得东倒西歪，头破血流，连忙爬起，操起尖刀一齐向魏利彪扑来。

魏利彪全然不惧，这条血性汉子一下子把他所遭受到屈辱变成了仇恨，高举扁担大叫：“我是下乡知青，我能抡起十八磅大锤砸开冻土，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五毛不顾头上的鲜血呼呼地冒，张牙舞爪地叫：“我是知青的爷爷五毛，你到当年的横空出世打听打听我是谁？今天不剥了你的皮，你就不知道阎王爷三只眼！”五毛杀气腾腾地叫骂，手拿刀子冲几个家伙用力一挥手，叫喊：“你们都给我上！”

几个家伙顿如虎粮一样冲了上来，魏利彪手持一根扁担，拼了命地左抡右打，只听咔嚓一声，扁担拦腰断裂，他再没有了应手的家什。石慧玉在一旁看得清楚，急忙叫喊一声：“魏利彪，黑虎——”眼看几个凶狠的家伙一齐冲过去，吓得她连忙闭上了眼睛。

五毛趁魏利彪手中只剩半根扁担之际，连忙带着几个家伙猛扑上去。几个家伙举起刀枪正要凶狠砍下之时，忽见夜幕中火光冲天，一群知青高喊：“冲啊，杀啊！”排山倒海般奋勇冲杀过来。

五毛见势不妙，慌忙叫喊：“撤，快撤！咱们赶快回去搬兵！”

魏利彪在万分惊险中突然获救，他惊喜万分，看着举着熊熊燃烧的火炬冲过来的知青战友，一把抓住刘海天的手说：“连长，多亏你带领战友们及时赶来，大伙若晚来一步，我就要‘国际悲歌歌一曲，狂飙为我从天落’了。”

刘海天打断他说：“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念诗？你赶快说个清楚，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利彪说：“半夜时大伙肚子饿，找不到吃的，我就带几个知青战友去打狗。”

刘海天问：“你们打的谁家的狗。”

魏利彪说：“我向毛主席保证，我们打的绝对不是贫下中农的狗。”

刘海天点点头说：“咱们不侵害贫下中农利益就好。”又问：“刚才到咱们知青营抢狗肉的是谁，你认识吗？”

魏利彪说：“我哪里认识他们，他只是自报家门说，其中一个叫五毛，他极其嚣张，还说是‘知青的爷爷’。”

“什么，五毛？”刘海天惊叫了一声，急问：“五毛的脸上是不是有个刀疤？”

魏利彪说：“对呀，连长你怎么知道？”

刘海天说：“我哥哥是老知青，哥哥跟我讲过五毛的事。他原鞍山市横空出世造反兵团的一个小头头，参加武斗时极其凶狠，被大刀砍伤了脸还在拼命厮杀。后来他下乡了，属于1968年下乡的老三届。听说五毛下乡后不好好参加生产劳动，带着几个铁哥们整天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成为远近闻名的‘五毛党’。就因为这些事，知青几次抽调都没有他的事。现在，知青老三届都快走光了，只剩下几个‘五毛党’留在乡下。”

“噢，原来是这样。”魏利彪恍然大悟地说：“今天我也算见识了‘五毛党’。”

刘海天问：“五毛逃跑时还说什么了？”

魏利彪说：“连长，你带知青战友们来救了我，打跑了五毛，打得好！五毛吃了亏，他在逃跑时叫嚣，说要回去搬兵去。”

刘海天说：“这回问题严重了。五毛是个亡命之徒，他想干啥就干啥，谁也挡不住。”

魏利彪问：“咱们该怎么办啊？”

刘海天说：“马上派人去侦查一下，五毛到底有什么举动。咱们看看，该派谁去？”

魏利彪说：“祸是我惹起来的，还是派我身边的人去吧。我看派王世昌怎样？”

刘海天点点头说：“我看行。王世昌身材瘦小，不大引人注意。记住，一定让他快去快回。”

青年营里有几匹从部队退役的军马，魏利彪给王世昌牵出一匹好马，让他扮作牧马人的模样前去侦查。没过多久，王世昌快马加鞭飞快赶回，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抬腿下马，连声叫喊：“连，连长不好了，五毛纠集了周围几个青年点，大约有数百人，要来报仇！他们还挑着白色条幅，上面写着‘血洗新村青年营，为黑背复仇’几个大字，马上就要杀过来啦！”

知青们听到王世昌的叫喊，顿时炸了营，知青们个个惊慌，纷纷围在刘海天的身边，七嘴八舌地请求连长赶快拿主意。

连长刘海天看了看四周广袤的原野，一望无际，毫无遮挡，满目冰雪几乎无险可守。刘海天顿时急的满头大汗，索性抬脚站到高处，挥动臂膀，操着嘶哑的嗓音叫喊：“知青战友们，现在我们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五毛纠集数百名知青正在向我们杀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辛晓岚叫喊一句：“我们是毛主席的知青，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战士。为了保卫毛主席，保卫青年营，请连长赶快下命令吧！”

刘海天激动地叫喊：“这话说的好！我们是最坚强，最勇敢的知青。我们面临的形势是非常严峻的，大敌当前，我们一无退路，二无援兵，摆在面前只有生死决战一条路！现在我命令，马上修工事，筑碉堡，石头瓦块搬上房，大家操起刀枪上屋顶。还有烟花爆竹酒精瓶，凡是能够战斗的武器都准备好，以钟声为号，全力打胜这场知青大战！”

知青们个个是热血青年，乡下的艰苦磨砺早已练就了他们无比坚毅的骨骼和不屈不挠的性格，现在面临一场血腥大战的生死时刻，没有一个退却和怕死的。活着是英雄，死了是好汉，谁是英雄谁好汉，刀枪面前比比看。

刘海天虽然没参加过文革武斗造反，但他看过电影《地雷战》《地道战》，知道怎样打鬼子。他的哥哥当年参加过横空出世革命造反兵团，他从哥哥那里学到了武斗的兵法和谋略，当即按照电影里的打法，给手下各排各班划分了各自的防线，下达了任务。

接受了命令的知青们腰插尖刀匕首，手持刀枪棍棒，挎包里装满了砖瓦石头，该上房的上房，该掏洞的掏洞，四处遍布哨所，中间设立指挥部，一切紧锣密鼓地进行。

刘海天布置完毕，登高远眺，荒野中烟云弥漫，迷雾重重，远处影影绰绰，疑似五毛的知青队伍在调动，在布阵。刘海天立刻想到，在这种时候，他们绝不能气馁，绝不能害怕，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到对方，要让五毛知道，他们这些知青是不可战胜的。他心头一动，忽然想到了诸葛亮的空城计，便冲于天富叫喊：“副连长，马上把咱们的笛子、口琴、二胡、小提琴都拿出来，咱们一起唱歌。”

于天富说：“连长，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我这里还有唢呐呢。你就说，咱们唱什么歌吧？”

刘海天大声叫喊：“知青战友们，大敌当前，我们需要鼓舞斗志，夺取胜利，现在我们敲响钟声，全体知青战友高唱《义勇军进行曲》。”

于天富激动地说：“咱们就唱国歌。”

刘海天拿起沉重的种槌，用力敲响了悬挂在院子里的大钟，悠扬而沉闷的钟声咚咚响起，于天富高高地站在屋顶上，双手捧起唢呐，嘀嘀地吹响激昂的《义勇军进行曲》。伴随着响亮的唢呐声，知青们一齐高唱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周娇丽拉起音韵优美的小提琴，赵成功吹响了口琴，肖广来拉起二胡，还有石慧玉吹响的笛子，各自乐器纷纷响起，犹如组成了声势浩大的乐团。刘海天张开双臂，手操沉重的钟槌，用力挥动着节拍，知青们的歌声越发激昂有力：“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