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近日,读罢《资治通鉴》(西汉部分),掩卷长思,闭门回味,心中不能平静,感悟思考良多,欲一吐为快。</p><p class="ql-block">西汉二百多年波澜壮阔的历史风云里,总有几位帝王的身影格外清晰。他们或在草莽中崛起,或在安稳中守成,或在巅峰时拓土,或在暮色里沉沦。触摸西汉的历史脉搏,能分明感受到那从蓬勃到衰颓的心跳,从龙兴到余晖的悲凉。</p><p class="ql-block">妻子说,想听我讲讲西汉历史。我想,那不如索性写成一篇备讲文稿,将西汉的历史脉络纪略如下。于是,草拟此篇小文。这其中,我甄选五位皇帝的事例,清晰地反映了西汉王朝由盛及衰的演变进程,延展了不同时期的历史走向,具有鲜明的代表性和广泛性。</p><p class="ql-block">当然,首次触及历史类散文的撰写,加之自身知识所限及囿于字数羁绊,难免有不妥或疏漏之处,恳请大家不吝指正。</p> <p class="ql-block">汉高祖:草莽龙袍里的烟火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刘邦的龙椅,带着些沛县的泥土味。这位曾赊酒赖账的亭长,特别像一个地道的流氓污赖。其实,他最懂市井烟火。他知道贩夫走卒怕什么,也知道英雄豪杰要什么。鸿门宴上装孙子,他能把谦卑刻进骨头里;垓下包围项羽时,他能把韩信的兵符攥得发烫;当项羽在乌江边感叹“天亡我”时,刘邦正对着咸阳宫的匾额琢磨:这天下不是抢来的,是哄来的,是熬来的。他深深知道,这天下得来的不容易。</p><p class="ql-block">他最聪明的,是懂得“让”。让萧何管人马钱粮,让张良出奇计良谋,让韩信打攻坚硬仗,自己则躲在后面当那个“善将将者”。可当了皇帝后,这“让”就变了味。先是韩信从楚王贬成淮阴侯,后来彭越被剁成肉酱,黥布被逼反。在荣归故里的宴会上,他高唱“大风起兮云飞扬”,歌声里一半是豪迈,一半是后怕,那些能帮他打天下的人,现在都成了他的心病。为了子孙后代及万世基业着想,他不得不收敛起“让”,露出恶狠狠、冷冰冰的獠牙,疯狂地嘶咬和啃噬昔日的功臣同僚,用鲜血换来一个红彤彤的“艳阳天”。</p><p class="ql-block">但刘邦终究没忘了根。他废除秦王朝的严刑峻法,让百姓休养生息,自己穿着粗布龙袍,连宫殿的门槛坏了都舍不得换。临死前,他指着吕雉的鼻子说,“安刘氏者,必勃也”,像个村口老头安排家事。这位草根皇帝,把江山当家业来守,带着烟火气的精明与狠辣,成就了西汉帝国的底色。</p> <p class="ql-block">汉文帝:瓦当里藏着节俭哲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刘恒的龙椅,来得纯粹是场意外。吕雉死后,功臣派大臣们在刘邦的儿子里挑挑拣拣,最终选中了这个在代国种地的“老实人”,一个善于隐忍不发,长于韬光养晦的“老实人”。他带着两辆车马进京,连护卫都只留了六个,住进未央宫的第一晚,就立刻把宫殿的钥匙收归自己管。不是多疑,是怕极了宫廷的刀光剑影和捅向自己身后的刀子。</p><p class="ql-block">但他治天下的法子,却像春雨润田。即位第一年就下诏书,把租子从十五税一减到三十税一,后来干脆十年不收田租。有大臣建议他修个露台,工匠算下来要花钱百金,他当即摆手拒绝。他穿的龙袍打着补丁,宠妃慎夫人的裙子短到膝盖,说是“别让宫女们学奢侈”。</p><p class="ql-block">最难得的是他的“软”。有位老者犯了罪要受肉刑,女儿冒死上书,“愿没入为官婢,赎父刑罪”,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缇萦救父”。刘恒看了表奏后,当即废除黥、劓、刖三种肉刑,改成打板子。匈奴来犯,他不发兵,反而送去粮食和公主,主张黄老无为、息事宁人、不瞎折腾。有人骂他“怂”,可正是这份“怂”,让天下粮仓堆满了粮食,库房里的铜钱串子烂了都没人动。</p><p class="ql-block">未央宫的瓦当刻着“长乐未央”,刘恒真正做到了“长乐”。不是穷奢极欲的乐,是百姓安家的乐。他像个老农打理菜园,不急不躁,只问耕耘,最终种出了“文景之治”的丰年。</p><p class="ql-block">他也是西汉11位帝王中,最令我佩服的人,没有之一。</p> <p class="ql-block">汉武帝:青铜剑劈开的帝国疆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刘彻登基时,西汉的粮仓已经堆不下粮食,铜钱多得连串钱绳子都锈蚀断了。这个16岁的少年站在城楼上,看着长安街上车水马龙,心里烧着一团火:祖上攒下的家底,该用来干点大事了。</p><p class="ql-block">他干的第一件事,是尊儒。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他听着就顺耳。儒家讲“大一统”,正好合了他想把权力攥在手里的心思。然后,他颁布《推恩令》,再让诸侯王把封地分给儿子们,像切蛋糕一样,把大国切成小块,此后再也无人能跟中央叫板。</p><p class="ql-block">但刘彻的野心,在长城之外。匈奴人骑着马抢了汉朝几十年,气得他直拍桌子。在他的治下,卫青从骑奴变成大将军,霍去病带着三千铁骑直捣匈奴王庭,狼居胥山的石头里至今镌刻着少年将军的傲气。他派张骞出使西域,让丝绸沿着沙漠驼铃,一路卖到罗马;他把夜郎、滇国纳入版图,让“汉”这个字,变成了中原民族的名字。</p><p class="ql-block">可这把青铜剑太锋利,砍得匈奴哭爹喊娘,也砍得汉朝气喘吁吁。打了44年仗,国库空了,百姓逃了,关东流民上百万,最终造成了“海内虚耗,户口减半”的悲惨局面。晚年的刘彻站在轮台城头,看着残阳如血,终于下了道《罪己诏》:“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他杀了主张继续打仗的桑弘羊,把土地还给农民,像个犯错的孩子,笨拙地弥补过错。</p><p class="ql-block">刘彻的帝国,像幅泼墨画,浓墨重彩处是“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霸气,淡墨轻描处是晚年转身的清醒。他让西汉站在了巅峰,也让巅峰上的人,看清了脚下的万丈深渊。</p> <p class="ql-block">汉宣帝:牢房里走出的中兴之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刘病已(后更名为刘询)的童年,是在长安的牢房里度过的。刚出生就赶上“巫蛊之祸”,爷爷刘据(武帝朝太子)满门被抄,他被狱卒丙吉用米糊糊喂大,身上都带着牢里发臭的霉味。后来流落民间,在长安的市井里摸爬滚打,知道卖肉的怎么缺斤短两,知道狱卒怎么欺负犯人,更知道百姓心里想着啥、盼着啥。</p><p class="ql-block">霍光把他从民间拉回皇宫时,他吓得攥紧衣角,唯唯诺诺、哆哆嗦嗦。这个权臣刚废了昌邑王刘贺,谁敢不听话?刘询即位后,霍光要他立自己的女儿当皇后,他没敢硬顶,只下了道诏书,委婉地表达了要立结发妻子的意思。最终许平君成了皇后,这“故剑情深”的温柔,藏着他骨子里的硬气。</p><p class="ql-block">霍光死后,刘询抄了霍家满门,却没有否定霍光的功绩。他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大意是说,治国不能光讲仁义,该狠就得狠。他派赵充国平定西羌,设西域都护府,让天山南北正式划入汉朝版图;他打击豪强,让官吏奉法循理,连长安的小偷都少了。</p><p class="ql-block">宫里的太监说,宣帝总爱摸自己胳膊上的旧疤,那是小时候在牢房里被蚊虫叮咬留下的。这些疤提醒他,江山不是金銮殿上的摆设,是百姓锅里的粥,身上的衣。在他手里,西汉迎来了“昭宣中兴”,粮仓里的粮食堆到发霉,西域的使者带着葡萄和苜蓿来朝贡。只是没人知道,夜深人静时,他会不会想起长安市井里,那个和他一起啃过窝头的穷小子?</p> <p class="ql-block">汉成帝:胭脂堆里坍塌的梁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刘骜的龙椅,是被胭脂泡软的。自刘询创下的盛世,到他手里成了游乐场。刚即位时,他还立志要整顿吏治,没两年就暴露了本性:白天在朝堂上打盹,晚上在赵飞燕姐妹的宫殿里打闹。</p><p class="ql-block">姐姐赵飞燕能在掌上跳舞,妹妹赵合德则更会撒娇卖萌,姐妹俩把刘骜迷得晕头转向。为了讨她们欢心,刘骜把国库当钱包,建昭阳宫用的都是黄金和白玉,台阶上铺着西域的地毯。大臣们劝他“远美色,亲贤臣”,他把奏折扔在地上,骂道:“朕当皇帝,还不能快活快活?”</p><p class="ql-block">他是快活了,可江山快扛不住了。外戚王氏趁机掌权,王莽的叔叔们一个个封侯拜相。最多时,甚至出现王氏一族“一天封五侯”,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刘骜没等到亡国那天,就死在赵合德的怀里。据说尸体发臭了才被发现。而且,他没有儿子,却杀死了自己的男性亲生骨肉,可悲可叹,令人狐疑。</p><p class="ql-block">据考古发现,刘骜的墓里曾出土过一盏长信宫灯,灯座上刻有“长信尚浴”字样,是他祖上窦太后用过的。这盏灯照过“文景之治”的节俭,照过汉武帝的雄心,照过“昭宣中兴”的繁华。可到了刘骜手里,却只照亮了胭脂水粉和醉生梦死。西汉的梁柱浸泡在温柔乡里,濒临崩塌。这个曾经辉煌无比的帝国,如今已是暮气沉沉,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p> <p class="ql-block">从刘邦的草莽气,到刘恒的书卷气,再到刘彻的英雄气,刘询的烟火气,最后到刘骜的脂粉气,西汉的历史脉络,恰似一条抛物线。他们站在不同的节点上,用自己的方式书写历史,最终汇成“汉家陵阙”的叹息。辉煌与荒唐,终究都成了一抔黄土之下的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