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我的幼教生涯

大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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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个秋天，我揣着幼师毕业证走进了幼儿园。报到那天，老园长递给我一条绣着向日葵的围裙："我们这儿的规矩，新老师都要从保育做起。从那天起"我跟着李阿姨学叠像豆腐干一样方正的毛巾，学用消毒水擦到能照见人影的窗台，学在孩子们午睡时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巡视。

　　真正的挑战是九月开学。小一班的教室像炸开的蜂巢，二十几个孩子哭声此起彼伏。我抱着哭到抽搐的乐乐，他的鼻涕眼泪全蹭在我新买的的确良衬衫上。家长们扒着窗户张望，有位妈妈隔着玻璃喊："老师，我家宝贝要喝温牛奶！"

那天傍晚，我躲在储物间掉眼泪。李阿姨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搪瓷缸："尝尝我熬的梨汤，润润嗓子。"她教我用彩色便签纸给每个水杯标名字，用儿歌化解争抢玩具的纠纷。"孩子就像春天的小苗，得顺着他们的劲儿长。"她粗糙的手掌拍在我手背上，像晒过太阳的棉布。

三个月后，我第一次独立组织亲子活动。当二十几个家庭手拉手完成"彩虹伞"游戏时，乐乐妈妈突然塞给我一袋炒瓜子："老师，你看我家乐乐会自己穿鞋了！"葵花籽在塑料袋里沙沙作响，像无数个小太阳在唱歌。|

　　后来我成为大二班的班主任。那时幼儿园条件简陋，教具全靠手工制作。我用旧挂历做识字卡片，把药盒改造成拼图玩具。冬天没有暖气，孩子们的小手冻得通红，我带着他们用报纸折手套，在活动室生起旺旺的炭火炉。

最难忘是处理晨晨的"偷拿事件"。那天美工课，小姑娘红红哭着说彩珠项链不见了。我发现晨晨的口袋里鼓鼓囊囊，却没有当场揭穿。午睡时，我轻轻拍着他："晨晨知道吗？彩珠项链会想家的。"第二天，晨晨把项链放在我的办公桌上，用糖纸包着一张歪歪扭扭的纸条："老师，我错了。"

升任保教主任后，我开始关注教师培训。多年来，我带着年轻教师开展"观察记录"教研。我们蹲在建构区，用摄像机记录孩子们的游戏过程。有位新老师在观察笔记里写道："原来浩浩搭积木时反复调整角度，是在探索三角形的稳定性。"这些记录后来汇编成《游戏中的儿童发展》，成为本园培训的重要资料。

　　我被任命为园长时。新园舍刚建成，就遇到家长投诉装修气味问题。我带着检测报告一家家走访，在教室里摆上活性炭和绿萝。家访时有位爸爸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们拿孩子的健康开玩笑！"我站在他家客厅，看着墙上贴满孩子的画作，突然说："您看这副《我的幼儿园》，画得多好。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孩子们有个安全的家。"

那年冬天，我们在幼儿园顶楼开辟了"空中农场"。孩子们种的萝卜丰收时，我带着家长代表来采摘。当胖乎乎的萝卜从土里拔出来，那个曾经投诉的爸爸突然说："园长，你们是用心在做教育。"他的大手掌握在我的双手上，像多年前李阿姨的温度。

我还推出了；云端幼儿园，每天清晨，我们的保教老师们都会在视频里带着孩子们做早操，身后的书架上摆满孩子们送的小礼物：贝壳、石头、画着笑脸的鸡蛋。有天活动结束，我发现评论区有位家长留言："园长，你知道吗？你身后的阳光，让我们觉得春天一直都在。"我的心此刻是温暖的。

　　随着岁月的增长，我也到了退休的年纪，退休那天，孩子们举着自制的贺卡涌进办公室。孩子们踮着脚给我别上小红花，他们的发梢扫过我手背，痒痒的。我翻开幼儿园的相册，看见了多年前那些曾经的小孩子们，正透过岁月的薄雾朝我微笑。

如今我经常会到曾经工作过的幼儿园，看孩子们在操场上奔跑，游戏。有天，突然有一位孩子跑过来塞给我一颗玻璃珠："园长老师，这是彩虹的种子，你种在花盆里吧！"阳光穿过玻璃珠，在地上投下小小的七彩光斑，像无数个跳动的音符。

我清楚地知道；幼儿教育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无数个温暖瞬间的累积。那些被孩子们攥在手心的贝壳，那些家长悄悄放在办公桌上的润喉糖，那些在深夜修改的教案，那些墙壁上自绘的充滿童趣的图画，那些自制的玩具都在时光里慢慢发酵，变成照亮生命的微光。而我，只是有幸成为收集这些微光的人，把它们串成项链，戴在孩子们童年时的颈项上。

　　蒲公英的种子终将飞向远方，但那些被阳光吻过的绒毛，会永远留在春天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