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作酒,饮不尽人间悲欢

雪馨

<p class="ql-block"><b>晚风作酒,饮不尽人间悲欢</b></p><p class="ql-block"><b>雪馨</b></p><p class="ql-block"> 风作酒,云作缶,一盏悲欢吞入口。漫回眸,望江流,别后经年,何日再绸缪。</p><p class="ql-block"> 言来多是红尘泪,世事人情薄若纸。夜清寒,梦清寒,念念苍生,转瞬化成烟。</p><p class="ql-block"> <b>——梅花引•晚风作酒</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晚风酿成的酒,盛在云做的坛里,一口饮尽,是半生的悲欢。回头望时,江水流淌如旧,分别后的年月却像被风吹散的雾,不知何时才能再与谁执手细说从前。 </p><p class="ql-block"> 说出口的,多半是红尘里打转的泪;人心世事,薄得像一触就破的纸。寒夜里,连梦都带着凉意,那些牵挂的、惦念的,终究抵不过时光,转眼就化作了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风卷着残香打在窗纱上,像谁在轻轻拽我的衣袖。我望着天边那抹被揉碎的云,忽然觉得这世间的悲欢,原是可以酿成酒的——风是酿酒的曲,云是盛酒的瓮,而我,不过是那个偶尔酌杯的女子。后来定下“晚风作酒”为题,倒不是为了凑个风雅,实在是这五个字里,藏着我写这阕词时,心底最绵密的那点怅惘。</p><p class="ql-block"> 用天地作杯盏,饮的是哪般悲欢?</p><p class="ql-block"> 初动笔时,本想写某次具体的散场。可真要写离别,又觉得太窄了。人间的离别那样多,哪能一一说尽?倒不如把风当作酒。你看那风,春时软,秋时烈,吹过江南的柳,也扫过塞北的雪,它见过太多人的聚散,本就带着三分醉意。用云作缶也巧,云是流动的,聚了又散,像极了那些握不住的人、留不住的事——你想把它当坛,它偏要化作雨;你想留它片刻,它早被风卷向了天边。</p><p class="ql-block"> 所以“一盏悲欢吞入口”,哪里是真的饮酒?是把那些藏在心上、隐在枕下的滋味,借着风与云的名义,狠狠咽下去。欢是真的,当年与阿姐在葡萄架下分食一块桂花糕,她说“明年荷开,咱偷酿一坛酒”;悲也是真的,后来独坐在葡萄架下,糕凉了,酒没酿成,她再也没来。这一吞,吞的是半世的痴缠,是明知“再见”难期,却偏要在心里反复酝酿的那点不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回头望的不是江,是抓不住的时光</b></p><p class="ql-block"> 写“漫回眸,望江流”时,我正窝在沙发里翻旧相册。手机相册划到2020年,在柳园飘落的樱花里,河东五媛随着春风娥娜留下美好瞬间,那天我们说好“每年都来拍一张”,可后来江水涨了又落,相册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再也凑不齐原班人马。 </p><p class="ql-block"> 现代人总爱说“向前看”,却总在深夜忍不住翻社交软件。我刷的哪里是相册?是朋友告别时的那一次拥抱,现在依然温热;是我们那一次聚餐的火锅店,虽然早已人去楼空;是那些被截止日期推着跑的日子。人总是这样,越是想忘的事,越忍不住回头望。我望的哪里是江?是当年曾经站过的船头,是一起数过的浪,是那些被流水卷走的日子。“别后经年,何日再绸缪”这一句,写得最是心虚。“绸缪”原是说未雨绸缪,可在这里,不过是想问问天地:那些说好的“来日方长”,到底被藏在了哪段流水中? </p><p class="ql-block"> 忽然明白,不是日子跑得太快,是成年人的世界里,“约定”本就排在“生存”后面。你看外卖软件里的收藏夹,多少家店标着“想去”,最后都变成了“已歇业”;就像那些说“有空聚”的人,头像亮着,却再也没在你的对话框里跳动过。所谓“回眸”,不过是对着旧消息发呆——明知加载不出新内容,偏要在心里把聊天记录反复置顶,想拼出一个“如果当时”。</p><p class="ql-block"> 成年人的痛,原是藏在已读不回里。</p><p class="ql-block"> 写到下阕时,心里的那点私念,渐渐漫成了对整个人世的怅然。有回在饭店听到邻座的人说话,一个老妇叹“儿子三年没回了”,一个青年骂“好友为了功名,竟攀了权贵”,说来说去,声音里都带着泪。我忽然发现,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饮这杯苦酒。</p><p class="ql-block"> “言来多是红尘泪”,不是说生活没有甜,是甜太碎,像奶茶顶的奶油,几口就没了;而泪是沉的,坠在加班后的地铁里,一低头就湿了口罩。谁不是在红尘里硬撑?为KPI愁的,对着电脑屏幕揉太阳穴;为房贷苦的,对着工资条叹气;为一句“改天聊”苦等的,把期待调成“仅自己可见”;为一点委屈难言的,把话嚼碎了咽进胃里。那些笑着说“没事”的成年人,夜里未必没在浴室里对着镜子红过眼。 </p><p class="ql-block"> “世事人情薄若纸”,这话虽写得狠了些,却也是我摸爬滚打半生的体会。那些所谓的“生死相托”,原是写在纸上的字,风一吹就散了。不是人心坏,是世间的路太挤,每个人都在往前赶,谁还顾得上回头扶一把落在后面的人? </p><p class="ql-block"> 但我写这话时,心里倒也没有怨。就像纸薄,可也曾被陌生人用来垫过你发烫的咖啡杯;人情淡,可终究有人在你晚归时,留一盏走廊的灯。只是这“薄”字,太让人清醒——别把安全感拴在同事的点赞里,别把温暖寄托在朋友的秒回里,说到底,每个成年人都是独自在公交人流里攥紧扶手。“”</p><p class="ql-block"><b> 连梦里的暖,都带着霜</b></p><p class="ql-block"> “夜清寒,梦清寒”这六个字,是半夜冻醒时补上去的。那年冬天特别冷,我裹着薄被坐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呜呜地叫,像谁在哭。忽然就想起故人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冷,他临走时塞给我一件棉袄,说“夜里冷,别冻着”。 </p><p class="ql-block">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我后来发现,梦比现实更残忍。现实里好歹能抱着回忆取暖,梦里却偏要把那些温暖撕碎了给你看:你以为抓住的,其实早就没了;你以为记住的,其实正在忘。这寒,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是明知“回不去”,却偏要在梦里反复拉扯的痛。 </p><p class="ql-block"> <b>原来我们都在做一场会散的梦</b></p><p class="ql-block"> 最后落笔“念念苍生,转瞬化成烟”时,天已经亮了。我推开窗,看见远处的炊烟在风里散了,像极了昨夜梦里的碎片。忽然就觉得,不止我和故人的故事是这样,这世间的人,不都在做一场会散的梦吗? </p><p class="ql-block"> 你看楼下早餐店的老板,凌晨四点就支起摊子,说“等攒够钱,带老婆去旅游”,可疫情来了关了店,再开张时,招牌换成了“转让”;你看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总对着监控笑,说“女儿在国外读博”,可那天暴雨,我看见他对着视频里的小女孩哭:“别省着,爸还有钱。”</p><p class="ql-block"> 我们都在“念念”:念着一个人,念着一件事,念着一个没实现的愿。可到头来,这些“念念”,就像手里的烟,你越想攥紧,它散得越快。不是我们不够执着,是这世间的道理本就如此——聚了会散,生了会死,连长江的水,都有干涸的一天,何况是人心底那点脆弱的念想?</p><p class="ql-block"> 我写“转瞬化成烟”,不是想叹“人生无常”,是想告诉自己:别太执着了。那些放不下的,忘不了的,总有一天会像烟一样散了,不是消失了,是换了种方式存在——存在过的欢喜,存在过的痛,都成了我们骨子里的东西,陪着我们继续走下去。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写这阕词:</b></p><p class="ql-block"><b>原是与自己的未读消息和解 </b></p><p class="ql-block"> 有人问我,写这阕词时,是不是心里太堵了?其实不是。堵是真的,但写完了,倒像把塞满内存的手机清了缓存。</p><p class="ql-block"> “晚风作酒”,说到底,是借晚风的名义,把那些说不出的话,酿成酒,一饮而尽。饮尽了,也就算了。不是忘了,是把它们放进了心里最深的地方,像埋了一坛陈酒,偶尔想起时,掀开泥封,闻闻那点余味,知道自己曾那样认真地活过,认真地念过,就够了。</p><p class="ql-block"> 这世间的事,原不必求一个“结果”。风会停,云会散,酒会醒,人会走。但只要我们曾在某个瞬间,为某个人、某件事动过心,那点心动,就不算白来这人间一趟。</p><p class="ql-block"> 所以这阕词,不是写给谁看的,是写给我自己的。是告诉那个总在渡口等船的我:别等了,江水流着,风也吹着,我们都该往前走了。至于那些化成烟的“念念”,就让它们在风里飘着吧——说不定,哪天它们会落在某个人的肩头,让他也明白:原来,我们都曾是那个饮着晚风,念着过往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