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上行》：腹有乾坤马蹄寺

红叶

　　古来张掖有三绝，除了大佛寺和七彩丹霞，还有悬空马蹄寺。

　　马蹄寺不是寺，而是以寺为名，藏在祁连马蹄山上一个规模巨大的石窟群。马蹄山又称临松山，在张掖肃南县裕固族自治县境内。

　　马蹄寺石窟群始建于北凉（397年—460年），至今已有1600年。

　　肇始者是敦煌名士郭瑀。这个郭瑀可不是等闲之辈，他是前秦时期的一代大儒，他所著《春秋墨说》、《孝经综纬》等，皆是五凉河西儒学的代表作。他在这里凿山为窟，开坛讲学，既传播佛教思想，也讲授儒家经典，形成了“僧俗共学”的文化形态，使马蹄寺成为河西文化的发源地之一。

　　网上找不到郭瑀的历史画像，幸好在影视作品中找到了“郭瑀”的影视形像。

　　有人考证这是郭瑀及弟子最初开凿的石窟，方正两间，窟口凿得十分讲究，还留着明显的山形挑檐的痕迹。

　　郭瑀当初建个石窟只为当作自己读书、设馆、修行之地。

　　不曾想，一“朝”（Zhao）之想，百“朝”（Chao）随之——

从他凿出第一座石窟起，各朝各代的佛家、名士都认为，被“天马”下凡时踩了一个马蹄印的神山是一块风水宝地，不断地来此开凿石窟、建造佛寺，历经东晋、北魏、北周、隋、唐、宋（西夏）、元、明、清等朝代扩建或重修，竟延绵持续了1600多年！

　　如今，在从南到北迤逦30公里的马蹄山上，分布着千佛洞、金塔寺及观音洞等七个石窟群，目前保存完好并开放的有七十多个石窟。车行路上，随处可见完好或荒蕪的窟洞石龛。而在1600年间究竟开凿了多少石窟，无人可知，无以计数。

　　明人有《咏马蹄寺》诗曰：

　　说到这，您就知道，这马蹄寺的历史和名气，到底有多久、到底有多牛！

　　而更牛的，还是这马蹄石窟本身。先看照片——

　　这是马蹄石窟的标志性景观“三十三天”石窟。开凿于北朝，寓意着佛门修行的最高境界。

　　“三十三天”石窟镶嵌在百米之高的红砂岩立壁上，呈佛塔形分布着七层二十一窟，内设佛殿，外有迴廊。

　　推近了看看局部——

　　您说了：不就是建在峭壁上的悬空寺嘛！呵呵，马蹄石窟可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她的与众不同，就在于：风景在山外，机妙在腹中。

　　这些年遍看了中国的“四大石窟”和大大小小的悬空寺，固然各有千秋，但有一点却无能可比：无论山窟，还是悬寺，所有攀爬、连接的通道都是“外挂式”栈道。唯此马蹄悬窟，看似独立开凿，却是窟窟相通。之间的连接栈道，就藏在山腹里。——这就是我国考古学中被明确标注为“石窟栈道嵌入山体的唯一形制”。 ‌

　　这峭壁上分七层外嵌的21个檐龛，其实是窟体的窗口。每个窗口后面则是一个宽敞的石窟，供僧人们供佛礼佛、读书藏经及修行起居。各层、各窟之间由“之”字形的阶梯隧洞连通，整个“三十三天”就像一座楼房，居住者可沿“内部楼梯”，从一楼爬上七楼。

　　想想，在1600年前，这是一件怎样前所未有的巧思？是一件怎样难以想象的艰巨工程！

　　由于这“七层楼”的“楼梯”过于逼仄陡险，不少路段是超过75度的天梯甬道，购票时被告知老年人不宜攀爬，只得遗憾作罢。幸有网友所摄图片，藉以为证。

　　我们只能在“楼”前留个影。

　　转而去看另一石窟——格萨尔王殿。

　　格萨尔王是古代藏族英雄，受到藏传佛教的尊崇。以他的原型形成的口述史诗《格萨尔王传》拥有‌250多万诗行‌，是世界上最长的史诗，比《荷马史诗》长140倍。

　　王殿坐落在卧龙山的“龙头”上，与“三十三天”不同，是一座“穿山而过”的石窟。

　　王殿的正门开在卧龙山的“龙睛”处，蜿蜒幽暗的窟道贯通山体，大殿就开凿在两只“龙眼”之间，踞守龙头。

　　窟道在山腹内盘恒了数十米，殿内有众将士列阵及王妃珠姆手捧哈达送格萨尔出征的雕塑。显然是今人之作。

　　格萨尔王殿面临着祁连山下的高原牧场。相传就是他的坐骑在这里留下马蹄印，才有了马蹄山石窟的千年传奇。

　　千佛洞是马蹄石窟又一处标志性景观。洞窟始凿于北凉时期，北朝的石窟大多集中在这里。初为藏传佛教寺庙，元代以后成为汉传佛寺。

　　经历代开凿、修葺，当年500多摩崖佛窟塔龛群列，可谓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是马蹄山中规模最大的石窟群、名副其实的“千佛洞”。（网络图片）

　　千佛洞的石壁上，密密匝匝地布满了数不清的石龛岩穴，那都是曾经的佛龛，不难想象出“千佛满山”的盛景。而更高层的那些蜂窝状“石窝”，则是丹霞地质特有的样貌。这些天然风化的凹凸坎坷，更装点了佛窟的千年沧桑。

　　千佛洞目前修复开放的石窟，依丹霞峭崖的走势，依次排列着三圣殿、观音殿、大雄宝殿和药师殿等，还有1—4号“特窟”，共计十余座殿窟。

　　三层重檐的“三圣殿”粉妆重彩，外悬于“千窟百孔”的崖壁上，无论哪个角度都显得雍容端丽。

　　观音殿飞檐金瓦，鸱吻朝天，与马蹄神山遥相观照，令人遐思无限。

　　这是千佛洞的正殿及药师殿——

　　正殿右侧的塔龛中矗立着的一座藏传佛教的复钵式摩崖佛塔——甘珠尔佛塔‌，是马蹄寺石窟群的标志性遗迹。饱经自然风化却奇迹般完整地保存了下来，成为河西走廊佛教石窟艺术的稀缺实物‌。

　　正殿的北端有一架今人搭建的扶梯，连接大殿上方的石凿甬道，通往千佛洞的最高处——药师殿。

　　药师殿在正殿的斜上方，目测十数米远，无路可达。

　　这里也同“三十三天”一样，要钻山攀登，而且比之更加窄陡。老柏说，只容一人的通道，几乎是垂直上下，更有一段只能借助石壁上的凿洞和架在洞口的铁棍，屏息收腹，“攀岩”一样地上下。

　　看来没点儿身手还真不行！我和秀云知难而退。老柏和新民终于亲自体验了一把石窟通道的“唯一形制”，攀上药师殿，为我们大家祈福平安。

　　从正殿下来，看到药师殿的北面还有一处僻静的窟殿，没有游客，只见鸟儿出没。

　　登上晃晃悠悠的木梯，才知道是一处尚未修复的石窟。油彩剝落，柱梁开裂，更有一番岁华凋敝的味道。

　　残存的石佛和壁画的，不知出自何朝何代。

　　站在这里回望，别是一番风景。

　　坐观光车出景区，途中看到位于千佛洞北段的石塔林，心有不甘。在游客中心下车后，又步行返回，拍到了这些西夏至元明清各时期的喇嘛塔。

　　这些密集分布在红砂岩壁上的佛塔有500多座。据说是当年苦行僧坐禅修炼和存放舍利子的地方。其中组合成“山”字形的三塔龛，为塔林中的珍品，在其它石窟中十分罕见。

　　马蹄山石窟群方圆广、体量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遍游的。我们仅用了半天多的时间，连走马观花都谈不上，只能算是蜻蜓点水。还有很多的窟群未及看，留下了太多的遗憾。

　　比如——金塔寺用“减底凸起‌”手法，雕塑出的几近立体的“高肉雕泥塑飞天”，‌不仅创作形式有异于敦煌壁画，创作时间亦比敦煌壁画早了300年，而且是中国早期飞天艺术的“孤例”。

　　又如——千佛洞1号特窟中北魏佛像的原塑，被称为石窟艺术的“活化石”，是现存佛塑中年代最久远的实物之一，应当算是我国现存佛塑中的最年长者了吧！

　　再如——从泥皮层层覆盖的壁画中，揭示出的北魏“地神奉花供养”壁画——

　　还有——千佛洞2号特窟中的观音立像。这神态，像不像邻家的小姑娘？

　　江山胜迹、天之精华，我们是永远看不完的。马蹄山，每一扇苍凉的窟门背后，都隐藏着时光的密码，每一座大山的腹中，都是一道日月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