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篇号:62753157<br>文字/图片/编辑:暗香疏影 <h1> 1981年夏天,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五年,这依然是许多人最后的机会。那年我差四个月就28岁了,处于允许高考的极限年龄,这次高考对我而言,是真正的人生末班车。而我妹妹也已高中毕业,并工作了两年,和我同一年参加高考。</h1> <h1> 我的上学路断断续续,初中就赶上“十年浩劫”,成天学工学农,根本没正经上课,连最简单的化学元素符号都认不全。17岁那年响应国家号召,去了遥远的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支援边疆。在那儿,锄头代替了纸笔,天天干农活,彻底没机会读书了。七年后回城,因为父母都在卫生系统工作,我只突击学了三个月基础知识,就进了医院检验科上班。上大学?对我来说,那简直是在做白日梦。我妹妹运气比我好点,在那混乱年代好歹读完了高中,被分配去一所中学教初中物理。可就算这样,面对高考那些高深的内容,她也觉得困惑。没办法,那个年代的高中生,其实也没学到多少真东西。</h1> <h1> 离考试的日子越近,爸妈的心就越沉重。爸爸是医院的内科主任,治病救人,工作特别忙。妈妈患了严重的心脏病,连普通的家务活都干不动。他们成天沉默着,看着我们姐妹俩,眼神里全是期望,也满是担心。爸爸最后憋不住了:“必须拼一把!这就像一趟车,错过了就赶不上了。再难,也得硬着头皮冲过去!”妈妈在旁边听着,只能叹气摇头。</h1> <h1> 从那以后,我们姐妹俩每天下班回家,吃完饭就趴在台灯下学习到深夜。妹妹还能勉强跟得上,可我基础太差,感觉困难重重,特别无助。就在这时,年逾花甲的爸爸站了出来,他主动担起了辅导我们功课的任务。他年轻时数理化底子扎实,但毕竟几十年过去了,原来学的知识早就更新了。他得先重新把高中课本捡起来,一点一点弄懂,然后再来教我们。于是,他下班回来后,在书桌上放的那些医学书旁边,堆上了我们的教材。不知道有多少次,我半夜推开书房门,总能看到那熟悉的一幕:灯光底下,爸爸低着头,戴着老花镜,眉头皱得紧紧的,正认真地学着我们高中的课本。每次看到这场景,都让我们感到非常的内疚,爸爸这么大年龄了,还要为我们操心。</h1> <h1> 爸爸的工作是救死扶伤,根本不分白天黑夜。因为我们家就住在医院宿舍楼,爸爸又是科主任,所以只要病房里有特别危重的病人,护士准会跑来找他。不管凌晨几点,只要病房那边情况紧急,刺耳的电话铃或者“砰砰”的敲门声就会突然打断我们学习:“主任!快来!” 这声音就是命令。爸爸一听,马上就会停下给我们讲题,一把抓起搭在椅子上的白大褂,反手披在身上,抄起听诊器,拧开门就冲出去,动作非常快。就剩下桌上写到一半的题目,还有一支掉在地上滚动的铅笔……</h1> <h1> 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特别冷的晚上,外面风刮得呼呼响。就在爸爸用铅笔指着一道复杂物理题,试图为我讲解时,门外值班护士慌慌张张地喊:“主任!那个病人心梗了!” 爸爸一听到,几乎是本能反应,快得像闪电一样,把铅笔一扔,抓起白大褂就冲出了门,只留下被风吹得晃动的门和一桌子没弄完的东西。他肩上压着两副重担:一边是至高无上的医生职责,另一边是女儿们渺茫的高考梦。妈妈拖着病体,用她力所能及的方式温暖着我们。她走路轻得像只猫,悄悄收走凉透的茶杯,换上温水;偶尔煮一小壶红枣水,小心灌进保温杯,轻轻放在我手边:“趁热喝,暖暖。” 夜太深时,她会悄然来到身后,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轻声说: “歇会儿吧,天快亮了……” 妈妈的关怀,是寒夜里一盏温暖的灯,驱散着疲惫和寒意。</h1> <h1> 备考真的太难了,感觉没完没了,困难一个接一个。特别是化学元素符号难以记住,往往一道基础题目就能把我死死卡住。那天晚上彻底崩溃了!一道化学离子式死活看不懂,急得我眼泪直掉。爸爸放下他的医书,慢慢走到我书桌边。他摘下老花镜,眼睛盯着白大褂袖口上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旧水印。“看见这个印子没?”他声音很平静,“就是水分子搞的鬼……等你真正搞懂了水,很多难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他看着我,接着说:“别被这些符号吓到。这就跟我给病人伤口上药一样,你得沉住气,一步一步来。只要你不放弃,伤口总会结痂长好的。” 他的话虽然平淡,但特别有力量,一下子让我心里踏实了不少。</h1> <h1> 发榜那天,我和妹妹都上榜了!妹妹是本市理科考生第六名,而我这个搭上末班车的 “老大难”,也以优异成绩被第一志愿的医学院录取!我俩拿着通知书冲回家,妈妈含泪紧紧抱住我们;爸爸枯瘦的手指反复摸着通知书上的字,喉结滚了半天,才沙哑地吼出一个“好”!狂喜中,我瞥见爸爸捋头发时掉下几根白发,脸上皱纹深得像一条条沟壑;妈妈搂我们的手还在抖,袖子滑下露出打针留下的青紫淤斑,苍白的脸上,欣慰与痛楚交织……没有爸爸耗尽心力地推着我们,没有妈妈拖着病体当我们的后盾,高考这座大山,我和妹妹靠自己真翻不过去。<br></h1> <h1> 后来,我穿上了和爸爸一样的白大褂,成为了一名医生;妹妹则继续在物理研究的道路上探索。深夜值班,我走过病区长廊,灯光照着眼睑,竟时常幻化出那个昏黄小屋:灯下,爸爸揉着通红的眼睛推讲公式,餐桌上还摊着未完的习题;妈妈悄然放下保温杯,那热气氤氲着整个寒夜。我终于懂得,支撑我们姐妹挣扎上岸的那叶小舟,全赖爸爸熬尽心血点燃的灯火,和妈妈忍着剧痛守护的那一点微光。这用爸妈生命能量点燃的光源,早已无声无息地融入我的血脉,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它照见我接诊时的耐心,映出我带教时的细致。爸妈用他们的一生,为我镌刻下最深的信念:微光可成炬,星火能燎原。这盏由爸妈的爱和坚持点亮的灯,是世界上最长久、最温暖的传递。它足够照亮我们未来人生路上所有的寒冬和黑夜,永远都不会熄灭。</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