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洪港天光鱼市：热浪里的鲜与诚

夏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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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夏霜

美篇号：283413658

图片：自拍

蛇年8月17日凌晨三点半，月牙高悬于北部湾上空，海面上的风依旧裹挟着热度。正值开渔第二天，“秋老虎”肆意发威，连露水都带着灼人的温度。我朝着中国大陆西海岸、广东著名渔港——江洪港天光渔市走去，没走几步，后背便已沁出细密汗珠。远远望见海面的灯火——红橙黄绿在空气中晕染开来，大渔轮静静泊在外海，小艇突突地穿梭驳运着渔获，引擎声伴随着清爽的空气往岸上涌来。

渔市在长堤码头北面，一万多平方米的场地里，弥漫着热闹的生气。滨海路的街巷中，货车轮胎碾过午夜下雨的积水，溅起的水花落地很快便消散；三轮车夫赤着膊，车斗里的塑料桶晃悠着，银白的白䲝在桶里撞得砰砰响；电动车的车灯在人群里灵活穿梭，骑车人虽带着早起的惺忪，却依旧亮开嗓门：“让让！新鲜虾子来咯！”

码头边，小艇刚靠岸，渔民们扛着塑料箱，脚步匆匆往摊前跑。他们黑黢黢的脊梁上，汗珠滚落，“砰”地把箱子撂在地上。箱里的花蟹张着螯，虾子蹦得老高。“看这白䲝！三斤多的，刚出水还带劲儿呢！”一位大婶扯着嗓子喊，头上的照明灯把脸照得亮堂堂，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黏住。她手里的网兜一拎，白䲝甩着尾巴，溅了她胳膊上的汗珠子，她抬手抹了把脸，笑出一脸褶：“要一条不？清蒸最鲜，孩子老人都爱吃。”

我蹲下去看，她突然凑近，照明灯的光打在鱼鳃上：“你看这红，新鲜得能掐出水！”指尖在鱼身上划了一下，“刚从艇上卸下来的，还新鲜着呢。”我笑着说：“好！好！”她往远处瞥了眼：“这儿海好，鱼出水也鲜灵，到了你们桌上还是鲜的。”

六、七米远的小姑娘正踮脚给客人装袋，头上的照明灯歪在一边，马尾辫被汗微微浸湿贴在脖子上。“阿姨要螺贝？称两斤？”她声音甜丝丝的，手里的塑料袋“哗啦”撑开，动作快得像在跳舞，“我给您捡吐干净的，回家炒葱姜，香得能掀了屋顶。”见我举相机，她慌忙把灯扶正，往旁边退了退：“拍鱼吧，我家的白䲝才好看。”我夸她能干，她低头数着秤星，耳朵红了：“我妈说，卖鱼就得实在，不然人家下次绕着走。”

天渐渐亮了，东边的云彩被晨光染成了橘红色。刚才我在渔市穿梭采访走动时，衣服沾着鱼水鱼腥。正想找地方清理，看见不远处的门店门口亮着灯，冷气从门缝里钻出来，带着冰碴儿的凉，便想着去借水清洗一下。

刚走到门口，就被里里外外的忙乱吸引住了目光。七八位男女围着长桌，穿短袖的大姐正把白䲝按大小分进塑料箱，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她抬手抹了把，继续往箱里垫冰袋；戴手套的大哥蹲在地上，把大虾装进透气网袋，动作麻利得像在流水线；老板蹲在最里头，手里捏着条红䲞，对着光看了又看，突然喊：“这条鱼鳞少了块，换一条！”

“老板，借点水洗洗行不？”我站在门口问。他立刻站起来，指着墙角的水龙头：“用吧，井水凉，能解解暑气。”我一边洗一边瞅，墙上的黑板写着“发往杭州：白䲝20箱，大虾15箱”，旁边的冷链单上，收货地址是苏州的一家餐馆。

“我们这货，全靠汽车运到湛江，再坐飞机走。”老板递过来块干布，“江洪没火车，就得赶早班车，中午十一点前到湛江机场，傍晚那边就能上餐桌。”他指着桌上的塑料箱，“你看这密封口，得拧严实了，冰才不容易化，到了那边鱼还是硬挺的。”

我笑说这天儿运海鲜挺合适，他却认真地摇头：“不管啥天儿，都得守着规矩。浙江的老客说了，就认江洪这口鲜，咱不能含糊。”他拿起条白䲝，用手指弹了弹鱼身，“做人跟做海鲜一样，得新鲜，得实在，不然走不远。”

走出门店时，太阳已经爬得老高，把渔市晒得明晃晃的。海面上的月牙早就没了影，渔船归航的影子在波光里晃。卖鱼的大婶正把空塑料箱摞起来，小姑娘帮妈妈收着照明灯，那对情侣的车已经驶远，车后窗露着保温箱的边角。门店里，第一车货正被搬上货车，司机师傅探出头喊：“走了啊，保证准时到湛江！”

风里的鱼腥味混着清爽的海气，裹着远处早餐摊飘来的粥香，让人感觉格外亲切。这味道里，有海的咸，有汗的涩，有冰的凉，还有人心头那点踏实的暖。就像那箱贴着“江洪港”标签的白䲝，从渔港出发，带着渔民的吆喝、姑娘的笑、老板的较真，穿过云层，落到千里之外的餐桌上。一筷子下去，满是北部湾的浪，雷州半岛的质朴，还有江洪人捧出来的，沉甸甸的诚。

微风吹过，带着渔市的喧闹和远处的马达声，我忽然懂得，这半岛的气候，无论冷热，都是生活的馈赠。它是催着鱼虾肥美的力，是推着日子往前奔的劲，是让这口鲜、这份诚，更浓、更烈、更让人记挂的底气。往后想起江洪港，鼻尖总会先泛起这股味——鲜得透亮，诚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