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光,打在你身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 / 刘同</p><p class="ql-block">高中的时候,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班里同学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小表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表弟” 代表着幼稚、天真、不懂事,也代表着好说话,不会拒绝别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不喜欢这个外号,更可气的是女生每次听完男生的解释之后,都会用妈妈一样慈爱的眼光看着我,说:“哇,‘小表弟真的好适合你,好可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次课间的时候,老贺路过走廊,听同学这么叫我,随口评论了一句:“嗯,还是很像你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奇了怪了,自从老贺说这个外号还不错之后,我也就觉得这个外号还真不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贺是文科重点班的班主任,同时也是年级所有文科班的英文老师,而我高一时就读于理科重点班。高二的时候,文理正式分班,分班考试我考得很糟糕,爸妈急坏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老贺不熟,他高高壮壮,像个北方人,一直笑眯眯的,学校里都是他的传说:教课很厉害啦,英文口语全市冠军啦,老婆很漂亮啦,以及他每天晚上都要去我们当地最高级的酒店吹萨克斯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很多人对此颇有微词:一个老师怎么能去酒店兼职呢?一个老师晚上难道不需要备课吗?一个英文老师再新潮也不能这样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可老贺每次出现在学校的时候,样子自信,脸上挂着微笑,好像别人的议论,于他而言只是掸掸身上的灰尘那么简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很羡慕这样的人,总之,那时只要远远地看见老贺,就觉得浑身涌起一股力量,想成为他那样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为崇拜久了,总是会想他那样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优点,久而久之,就好像和他很熟一样。以至于鬼使神差地,我鼓起勇气站在了老贺他们班的门口,等着他下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贺夹着教材走出来,怯懦的我站在走廊上,喊了一声:“贺老师。” 他停下来看着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说:“我想找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高中的我不是一个敢于发表自己观点和意见的人,但不知为何,看到老贺,我有想表达的欲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米八五的他停下来,低头看着当时一米五八的我,目光有压迫感,可是我看到他的嘴角突然扬起了微笑,我突然就拥有了能够与他平视的力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说:“贺老师,我是理科班的学生刘同。也许您不认识我,我想告诉您,我很想进入您的班。我知道这一次考试我还差一些,但是我肯定可以的,我一定不會让您失望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好的,我知道了。我回去考虑一下,你也不用太着急。” 老贺带着微笑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妈妈终于通过各种关系约到贺老师在办公室见面。当妈妈带我去办公室的时候,老贺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笑着对我妈说:“不用了,刘同他自己已经来找过我了。刘同跟我说了他的想法,我也明白了他的想法,你们等消息就好。”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不是因为自己有多成熟. 而是因为老贺把我当成了一个大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当我的名字真的出现在文科重点班的编排表里时,我在心里痛哭了一场,并且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老贺对我的信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可惜进入高二之后,我的成绩依然起色不明显。我学不进数学,因为根本听不懂;我学不进语文,觉得死记硬背的东西就是做不来;英文也烂得一塌糊涂;历史政治什么的,更是觉得没信心。我开始躲着老贺,不是因为缺乏自信,而是怕他更失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贺似乎发现了我的异样,他也不找我聊天,而是点名让我参加各种文科班的课余活动。我的普通话很烂,他偏偏让我参加演讲比赛;我逻辑也不是特别清楚,他偏偏让我组织班级的辩论队;我根本不会跳舞,他让我和几个男生一起跳民族舞《珠穆朗玛》;英文更不用提了,他给我一篇稿子让我参加英文口语比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听课听不进去,每天无精打采,觉得世界全是黑的,唯一的光,可能就是老贺发现我沉到海底,冷不丁把我打捞上来那一下。虽然我想一直沉底,但他每次点到我名字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告诉自己: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一定要做好啊,要做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几个学舞蹈的同学一起跳的《珠穆朗玛》拿了一等奖,我参加的英文口语比赛拿了优秀奖,我定向越野五千米跑完了全程,我把黑板报搞得乱七八糟拿了最佳创意…… 我成绩不好,但老贺让我用另一种方式体验到了做学生的另一种可能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高三前,我去了省会的大学参观,突然意识到,原来一个人成绩好的话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选择自己想要交往的朋友。那时我突然明白,老贺为什么让我参加各种活动了,也许他是想让我明白,学习很重要,但学习的能力更重要,只要有学习的能力,还有很大的可能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按照老贺教我的方法去做,每天把数学的每一个小节弄懂。慢慢地,小节考试我能考到前十名,虽然一到大的月考就掉下去了,但我不会再轻易地觉得自己不行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也是因为数学慢慢好起来,对语文也开始慢慢地有了自信,接着是其他的科目。人生的齿轮,就这样慢慢地开始运转了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高考结束,我考上了湖南师范大学,老贺特别开心,升学宴上他喝了几杯酒,说刘同你要好好的,要加油。然后他对我爸说,你儿子总是能从一片废墟中找到一点点光,打也打不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也许是老贺当初说 “他是一个会在黑暗中找光的人”,所以后来无论遇见怎样的事情,我的第一个念头都不是 “怎么办,完蛋了”,而是 “来,我们来看看光在哪里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5 年春节,同学聚会,老贺也来了。我问老贺高二时为什么会允许我进入文科重点班。他似乎想了很久,然后说:“你之前在理科班好像做任何事情都躲在后面,我就觉得你这个小孩气场很小很弱,我完全没有想到你能主动来找我,说实话,那样的你把我都吓到了。我很吃惊,你这样的人怎么敢来跟我谈你的想法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光打在你的身后,墙上便有了巨大的身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与其说是相信你成绩会好,不如说是相信你比同龄人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也许,当你努力想完成一件事情的时候,信念会给你比能力更强大的力量。高二在走廊上,当我叫住老贺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道理。</p> <p class="ql-block">适应孤独,就像适应一种残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 / 刘瑜</p><p class="ql-block">年少的时候,我觉得孤单是很酷的一件事情。长大以后,我觉得孤单是很凄凉的一件事。现在,我觉得孤单不是一件事。至少,努力不让它成为一件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01</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时候,人需要的是真正的绝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前两天有个网友给我写信,问我如何克服寂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跟我刚来美国的时候一样,英文不够好,朋友少,一个人等着天亮,一个人等着天黑。“每天学校、家、图书馆、gym、几点一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说我没什么好办法,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克服过这个问题。这些年来我学会的,就是适应它。适应孤独,就像适应一种残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快乐这件事,有很多“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因素。基因、经历、你恰好碰上的人。但是充实,是可以自力更生的。罗素说他生活的三大动力是对知识的追求、对爱的渴望、对苦难的怜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看,这三项里面,除了第二项,其他两项都是可以自给自足的,都具有耕耘收获的对称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快乐很少,当然我也不痛苦。主要是生活稀薄,事件密度非常低,就说昨天一天我都干了什么吧:</p><p class="ql-block">10点,起床,收拾收拾,把看了一大半的关于明史的书看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下午1点,出门,找个coffeeshop,从里面随便买点东西当午饭,然后坐那改一篇论文。期间凝视窗外的纷飞大雪,花半小时创作梨花体诗歌一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晚上7点,回家,动手做了点饭吃,看了一个来小时的电视,回e-mail若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0点,看了一张DVD,韩国电影“春夏秋冬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2点,读关于冷战的书两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凌晨2点,跟某同学通电话,上网溜达,准备睡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基本是我典型的一天:一个人。书、电脑、DVD。</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个星期平均会去学校听两次讲座。工作日平均会跟朋友吃午饭一次,周末吃晚饭一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多么稀薄的生活啊,谁跟我接近了都有高原反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02</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孤独的滋味当然不好受,更糟的是孤独具有一种累加效应。同样重要的东西,你第一分钟举着它和第五个小时举着它,感受当然不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孤独也是这样,偶尔偷得半日闲自己去看一场电影,和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只能自己和自己喝啤酒,后果当然完全不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以前跟一位曾经因为某政治事件而坐过牢的朋友聊天,他描述那几年被单独关押的生活,这样形容:度日如年,度年如日。说得可真确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曾在日记里大言不惭地写道:出于责任感,我承担了全世界的孤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意思是,我不但孤独,而且我的孤独品种繁多、形态各异:在女人堆里太男人,在男人堆里太女人;在学者里面太老粗,在老粗里面太学者;在文青里面太愤青,在愤青里面太文青;在中国人里面太西化,在外国人里面太中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觉得上帝把我派到人间,很可能是为了做一个认同紊乱的心理实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其实并不孤僻,简直可以说开朗活泼。但大多时候我很懒,懒得经营一个关系。还有一些时候,就是爱自由,觉得任何一种关系都会束缚自己。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知音难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老觉得自己跟大多数人交往,总是只能拿出自己的一个维度,很难找到和自己一样兴趣一望无际的人。这句话的谦虚版说法是:很难找到一个像我一样神经错乱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时候也着急。我有有幸生活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没有吃过多少苦,但是在我所经历过的痛苦中,没有什么比孤独更具有破坏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不仅仅是因为错过了亲友之间的饭局谈笑温情,不仅仅是因为一个文学女青年对故事、冲突、枝繁叶茂的生活有天然的向往,还因为一个人思想总是需要通过碰撞来保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03</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长期的孤单中,就像一个圆点脱离了坐标系,有时候你不知道自己思考的问题是否真的成其为问题,你时常看不到自己的想法中那个旁人一眼就可以看出的巨大漏洞,你不知道什么是大,因为不能看到别人的小,你不知道什么是白,因为不能看到别人的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总之你会担心,老这样一个人呆着,会不会越来越傻? 好像的确是越来越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另一些时候,又惊咤于人的生命力。在这样缺乏沟通、交流、刺激、辩论、玩笑、聊天、绯闻、传闻、小道消息、八卦、MSN...的生活里,没有任何圈子,多年来仅仅凭着自己跟自己对话,我也坚持了思考,保持了表达欲,还能写小说政论论文博客,可见要把一个人意志的皮筋给撑断,也没有那么容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忍受的极限会是什么养的结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让我告诉你,忍受是没有极限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年少的时候,我觉得孤单是很酷的一件事情。长大以后,我觉得孤单是很凄凉的一件事。现在,我觉得孤单不是一件事。至少,努力不让它成为一件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04</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时候,人所需要的是真正的绝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真正的绝望跟痛苦、悲伤没有什么关系。它让人心平气和,让你意识到你不能依靠别人,任何人,得到快乐。它让你谦卑,因为所有别人能带给你的,都成了惊喜。它让你只能返回自己的内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不同的自我,他们彼此可以对话。你还可以学习观察微小事物的变化,天气、季节、超市里的蔬菜价格、街上漂亮的小孩,你知道,万事万物都有它值得探究的秘密,只要你真正-我是说真正-打量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然还有书、报纸、电影电视、网络、DVD、CD,那里面有他人的生活、关于这个世界的道理、音乐的美、知识的魔术、爱的可能性、令人愤怒的政治家... 我们九九八十一生都不可能穷尽这些道理、美、爱、魔术的一个小指甲盖,怎么还能抱怨生活给予我们的太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绝望不是气馁,它只是“命运的归命运,自己的归自己”这样一种事实求是的态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就是说,它是自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以前一个朋友写过一首诗,叫《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我想象文革中的顾准、狱中的杨小凯、在文学圈之外写作的王小波,就是这样的人。怀才不遇,逆水行舟,一个人就像一支队伍,对着自己的头脑和心灵招兵买马,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想自己终究是幸运的,不仅仅因为那些外在的所得,而且因为我还挺结实的。总是被打得七零八落,但总还能在上帝他老人家数到“九”之前重新站起来,再看到眼前那个大海时,还是一样兴奋,欢天喜地地跳进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辽阔的世界面前,一个人有多谦卑,他就会有多快乐。当罗素说知识、爱、同情心是他生活的动力时,我觉得简直可以和这个风流成性的老不死称兄道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为这种幸运,我原谅自己经受的挫折、孤单、原谅自己的敏感、焦虑和神经质,原谅上帝他老人家让X不喜欢我,让我不喜欢Y,让那么多人长得比我美,或者比我智慧,原谅他让我变老变胖。因为他把世界上最美好的品质给了我: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果你还在为自己孤单寂寞怀才不遇举世皆浊我独醒而深深叹息的话,那么让我告诉你,你买不到那个彩票的,别再把你时间的积蓄两块、两块地花出去,回到你的内心,寻找你自己,与心灵深处的他、他们一起出发去旅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果你有足够的好奇心,你可以足不出户而周游世界,身无分文而腰缠万贯。人生若有知己相伴固然妙不可言,但那可遇而不可求,真的,也许既不可遇又不可求,可求的只有你自己,你要俯下身去,朝着幽暗深处的自己伸出手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你唯一有把握的是成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 / 杨澜</p><p class="ql-block">人与人虽然没有优劣之分,但有很大不同。一次参加一个论坛,有位教授说了一个观点:一个人不需要每件事都做得好。其实只要一件事做得好,你就有下一次机会。我觉得很有道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遇到很多做记者的同行,他们说:杨澜,你多幸运,能采访那么多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我们都没有这个机会。而我其实是从采访一个区长开始的,要是区长没采访好,就不要去采访市长; 市长没采访好,就不要采访部长; 等部长采访好了,再想副总理、总理、总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对于医学,我不是很懂,但我了解到,也有这种比较优势存在。有的医学生在学校理论学得很好,但手比较笨,所以在临床上就不适合做外科医生; 有的理论学得不是很精专,但手很灵巧,就可以成为外科的 “一把刀”。这就是每个人有不同的比较优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般来讲,一个人刚刚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的时候,容易产生这种思想:我一定要做一项很有意义的工作,或者我很有兴趣的工作。其实根本不用着急,可以先做一些看上去 “大材小用”,或者完全事务性的工作。如果你能在这件工作上做得比别人好一点点,不需要很多,你就有下一次机会去做更大的事。但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停在那儿抱怨:我在其他方面还比他们强呢。那根本没用,这个世界没有人想听这样的话,大家只关注你做事的结果。所以你只要在某一方面比别人好一点,你就有成长的机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几年前,当时的俄罗斯总理卡西亚诺夫来中国访问,只停留两天,只接受了一个采访,就是我的采访。应该说,作为民间的传媒机构,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很难,所以我很好奇,问他为什么会接受我的采访。他的随行人员告诉我:是因为在这之前,我采访过他的副总理。副总理告诉他:如果你去中国,应该接受这个女记者的采访,她提的问题很有水平。我听了很高兴,这种口口相传千万不要小看,你做的每件事都会对你今后的成长产生影响。希望更多的是正面的影响而不是负面的影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为什么当时我会离开《正大综艺》?这是不断有人问我的问题。我不知道是否说清楚了,急流勇退也好,有学习的精神也好,这都不是问题的实质。实质是,我觉得我不擅长做综艺节目。我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更不会演小品。只有一次和赵忠祥老师合作演魔术《大变活人》。还没走出去呢,就让别人认出来了,魔术的效果一点也没有。所以我想,我真是没有什么艺术天分,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能做好的事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什么事情做得好呢?也许从小受家庭影响,我比较喜欢读书,学习能力比较强,所以日后开始做访谈节目。每次我都是坚持尽可能地阅读相关的资料,看所有的东西。按别人的说法:这很笨,主持人就是靠口才好,現场反应快就行了。我恰恰认为不是这样,拿我做访谈节目来说,你事先准备的程度和你做出的节目效果是完全成正比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为记者和访谈节目的主持人,我还有一个比较优势,就是容易和别人交流。1996 年我在美国与东方卫视合作一个节目叫《杨澜视线》,介绍百老汇的歌舞剧和美国的一些社会问题,其中有一集就是关于肥胖的问题。一位体重在三百公斤以上的女士接受了我的采访。大家可以想象,一般的椅子她坐不下,宽度不够,我就找来另外的椅子,亲自搬来请她坐下,与她交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后她说:我一直不知道中国的记者采访会是什么样,但我很愿意接受你的采访。我就问她为什么,她说别的记者来采访,都是带着事先准备的题目,在我这挖几句话填进他们的文章,而你是真正对我有兴趣。这句话给我的印象很深,所以在镜头面前也好,在与人交流时也好,你对对方是否有兴趣,对方是完全可以察觉的。你的一举一动、你的眼神都在建立一种气场,所以我能建立这样的气场,就适合做访谈节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所以,这就是我对自己比较优势的挖掘。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比较优势,当然你不会一开始就知道,只能通过尝试做不同的事情才知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对我来说,我已经做电视节目十七年,中间也经历了许多挫折。比较大的大家可能也知道,就是 2000 年在香港创办阳光卫视,虽然当时是抱着一个人文理想在做这件事,但由于商业模式和现有的市场规则不是很符合,确实经历了许多商业上的挫折。这让我很苦恼,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这么努力了,甚至怀孕的时候还在进行商业谈判。从小到大,我接受的教育就是:只要你足够努力,你就会成功。但后来发现不是这样,如果一开始你的策略,你的定位有偏差的话,你无论怎样努力也是不能成功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我去上海的中欧商学院进修 CEO 课程,一位老师讲到一个商人和一个士兵的区别; 士兵是接到一个命令,哪怕打到最后一发子弹,牺牲了,也要坚守阵地; 商人则好像是在一个大厅,随时要注意哪扇门能开,就从哪出去。一直在寻找流动的机会,并不断进出获取最大的商业利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听完,我就心中有数了——我自己不是做商人的料。虽然可以很勤奋地去做,但从骨子里来说这不是我的比较优势。在我职业生涯的前十五年,我都是一直在做加法,做了主持人,我就要求导演:是不是我可以自己来写台词?写了台词,我就问导演:可不可以我自己做一次编辑?做完编辑,又问主任:可不可以让我做一次制片人?做了制片人,就想:我能不能同时负责几个节目?负责了几个节目后,就想能不能办个频道?人生中一直在做加法,直到加到阳光卫视我才知道,人生中你的比较优势可能只有一项或两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做完一系列的加法后,我想应该开始做减法了。因为我觉得我需要一个平衡的生活,不能这样疯狂地工作下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今天我想把自己定位于:一个懂得市场规律的文化人,一个懂得和世界交流的文化人。在做好主持人工作的同时,希望能够从事更多的社会公益方面的活动。可能在失败中更能认识自己的比较优势。当然我也希望大家付出的代价不要太大,就能了解自己的比较优势和缺陷所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个人都在成长,这种成长是一个不断发展的动态过程。也许你在某种场合和时期达到了一种平衡,而平衡是短暂的,可能瞬间即逝,不断被打破。成长是无止境的,生活中很多是难以把握的,但是成长是可以把握的,这是对自己的承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虽然我们再努力也成为不了刘翔,但我们仍然能享受奔跑。可能会有人会妨碍你的成功,却没人能阻止你的成长。换句话说,这一辈子你可以不成功,但是不能不成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活着,就得有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 / 李敖</p><p class="ql-block">我觉得人最重要的一种能力,就是可以训练自己的大脑,在大脑里面装东西,使大脑有思考的能力,使谈吐有高度、有水平,这才是高明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举个例子。美国一个黑人歌星叫玛丽·安德森,有一次,她到一个小镇去唱歌,演出结束以后,过来一个女孩子跟她讲:“我有一个朋友特别喜欢你,很可惜她今天在一个小旅馆里面当班,无法请假来听你的歌,非常遗憾。”安德森听了后就问了一句话:“她在哪家小旅馆啊?”她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那家小旅馆的门口,她在汽车旁边对着那家小旅馆高歌一曲,然后转身坐进汽车就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再举个例子。撒切尔夫人有一次在官邸里面请客吃饭,一个女侍者拿着汤分給每人一份。捧到内政大臣面前时,一不小心把汤洒了,倒在内政大臣的衣服上面,结果衣服被弄脏了,内政大臣也被烫了。这时候满座的人都觉得很意外。撒切尔夫人赶紧跑过去,她的第一反应是搂住这个闯祸的女孩子,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亲爱的,这种错误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会发生,不要难过。”她先安慰这个女孩子,然后才去慰问内政大臣。当时没有时间给她思考,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体贴入微的。她知道当时最窘、最难过的是这个女孩子,所以要鼓励她、安慰她,这一点比内政大臣被烫伤、衣服被弄脏都重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就是我所说的人情练达即文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隔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 / 李娟</p><p class="ql-block">隔壁住的那家人,和房东的家庭结构一样,也是母子俩。母亲非常年轻漂亮。儿子九岁,上小学三年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房间不到二十米平的小平房,中间隔了道火墙,几乎没啥家具,唯一的装饰品是挂在墙上的一大幅女主人的当年美人照。房租一个月一百五十元,没有上下水,不能用电,上厕所很不方便,地方又偏,可算是这个小县城里最便宜的住处了。不晓得他们俩为何没有自己的家。蜗居于此,过着简陋寒酸的生活。他们的身份却是介于民工和市之间吧,模样体体面面,说话大大方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小子是个自来熟,却不是人来疯。说话行止大模大样,而且言行举止跟大人似的,热情得体,娓娓侃来,头头是道,做起事来也面面俱到,客客气气。看不到一点孩子气。太神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尽管是早熟的孩子,但挨起妈妈打来,同样毫不含糊。并且几乎每天最少都要挨两次打。一次在早上,一次在晚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早上往往因为没有好好洗脸。这才多大个事啊!反正他妈妈先打了再说。挨打的时候,无论再成熟的孩子,哭起来仍然还是个孩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晚上挨打是因为算术题做错了。并且当妈的坚持是错的,儿子坚持没错。儿子边躲棍子边哭边喊:「你什么也不懂!……你不懂装懂!……凭什么你说我错了我就错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妈棍棒速度加快:「你又凭啥说我不懂?!我有啥不懂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两人都累得筋疲力尽后,又坐到一起,研究下一道数学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好在这孩子到底是性格明朗的,往往挨完打不到二十分钟,就忘记了一切屈辱,「妈妈」长「妈妈」短的,说这说哪,仔细商量柴米盐油的事情,出谋献策。一点也不记恨。直到下一次挨打时,才想起一切,边躲边愤怒大喊:「你总是打我!你为啥总是打我?我杀人了吗?我放火了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妈说不过他,只好加重棍棒力道,并一起喊道:「那你杀人去吧!你放火去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孩子到底还小,被打得招架不住了,终于开始求饶:「妈,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妈一听,打得更起劲了,又踢又踹:「教你不敢,我教你不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然后两人一起快乐地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首流行歌平日里听来恶俗至极,但被这母子俩一唱,却听来格外有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奇怪的是,这小子也不知是啥做的,特经打,都打成那样了,也从没见打死过一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幸福的无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 / 林清玄</p><p class="ql-block">我小时候对汽水有一种特别奇妙的向往,原因不在汽水有什么好喝,而是由于喝不到汽水。我们家是有几十口人的大家族,小孩依序排行就有18个之多,记忆里东西仿佛永远不够吃,更别说喝汽水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喝汽水的时机有三种,一种是喜庆宴会,一种是过年的年夜饭,一种是庙会节庆。即使有汽水,也总是不够喝。到要喝汽水时好像进行一个隆重的仪式,18个杯子在桌上排成一列,依序各倒半杯,几乎喝一口就光了,然后大家舔舔嘴唇,觉得汽水的滋味真是鲜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一回,我走在街上的时候,看到一个孩子喝饱了汽水,站在屋檐下呕气,哦——长长的一声。我站在旁边简直看呆了,羡慕得要死掉,忍不住忧伤地自问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喝汽水喝到饱?什么时候才能喝汽水喝到呕气?因为到读小学的时候,我还没有尝过喝汽水到呕气的滋味,心想,能喝汽水喝到把气呕出来,不知道是何等幸福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位堂兄快结婚了,我在他结婚的前一晚竟辗转反侧地失眠了。我躺在床上暗暗地发愿:明天一定要汽水喝到饱,至少喝到呕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我一直在庭院前窥探,看汽水送来了没有。到上午9点多,看到杂货店的人送来几大箱的汽水,堆叠在一处。我飞也似的跑过去,提了两大瓶的黑松汽水,就往茅房跑去。彼时农村的厕所都盖在远离住屋的几十米之外,有一个大粪坑,几星期才清理一次,我们小孩子平时很少进茅房的,卫生问题通常是就地解决,因为里面实在太臭了。但是那一天我早计划好要在里面喝汽水,那是家里唯一隐秘的地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把茅房的门反锁,接着打开两瓶汽水,然后以一种虔诚的心情,把汽水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一瓶汽水一会儿就喝光了。几乎一刻也不停地,我把第二瓶汽水灌进口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肚子整个胀起来,我安静地坐在茅房地板上,等待着呕气。慢慢地,肚子有了动静,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气翻涌出来,哦——汽水的气从口鼻冒了出来,冒得我满眼都是泪水,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喝汽水喝到呕气更幸福的事了吧!”然后朝圣一般打开茅房的木栓,走出来,发现阳光是那么温暖明亮,好像从天上回到了人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茅房喝汽水的时候,我忘记了茅房的臭味,忘记了人间的烦恼,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一直到今天我还记得那年叹息的情景,当我重复地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喝汽水喝到呕气更幸福的事了吧!”心里百感交集,眼泪忍不住就要落下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贫困的岁月里,人也能感受到某些深刻的幸福,像我常记得添一碗热腾腾的白饭,浇一匙猪油、一匙酱油,坐在“户定”前细细品味猪油拌饭的芳香,那每一粒米都充满了幸福的香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时这种幸福不是来自食物,而来自于自由自在地在田园中徜徉了一个下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时幸福来自于看到萝卜田里留下来的做种的萝卜开出一片宝蓝色的花。有时幸福来自于家里的大狗突然生出一窝颜色都不一样的毛茸茸的小狗。生命原来不在于人的环境、人的地位、人所能享受的物质,而在于人的心灵如何与生活对应。因此,幸福不是由外在事物决定的,贫困者有贫困者的幸福,富有者有其幸福,位尊权贵者有其幸福,身份卑微者也自有其幸福。在生命里,人人都是有笑有泪;在生活中,人人都有幸福与烦恼,这是人间世界真实的相貌。</p> <p class="ql-block">印第安人营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 / 海明威</p><p class="ql-block">又一条划船拉上了湖岸。两个印第安人站在湖边等待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尼克和他的父亲跨进了船梢,两个印第安人把船推下水去,其中一个跳上船去划桨。乔治大叔坐在营船的尾部。那年轻的一个把营船推下了水,随即跳进去给乔治大叔划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两条船在黑暗中划出去。在浓雾里,尼克听到远远地在前面传来另一条船的桨架的声响。两个印第安人一桨接一桨,不停地划着,掀起了一阵阵水波。尼克躺倒下去,偎在父亲的胳膊里。湖面上很冷。给他们划船的那个印第安人使出了大劲,但是另一条船在雾里始终划在前面,而且越来越赶到前面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哪儿去呀,爸爸?" 尼克问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那边印第安人营地去。有一位印第安妇女病势很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噢," 尼克应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划到海湾的对岸,他们发现那另一条船已靠岸了。乔治大叔正在黑暗中抽雪茄烟。那年轻的印第安人把船推上了沙滩。乔治大叔给两个印第安人每人一支雪茄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们从沙滩走上去,穿过一片露水浸湿的草坪,跟着那个年轻的印第安人走,他手里拿一盏提灯。接着他们进入了林子,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去,小道的尽头就是一条伐木的大路。这条路向小山那边折去,到了这里就明亮得多,因为两旁的树木都已砍掉了。年轻的印第安人立停了,吹灭了提灯,他们一起沿着伐木大路往前走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们绕过了一道弯,有一只狗汪汪地叫着,奔出来。前面,从剥树皮的印第安人住的棚屋里,有灯光透出来,又有几只狗向他们扑过来了。两个印第安人把这几只狗都打发回棚屋去。最靠近路边的棚屋有灯光从窗口透射出来。一个老婆子提着灯站在门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屋里,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印第安妇女。她正在生孩子,已经两天了,孩子还生不下来。营里的老年妇女都来帮助她、照应她。男人们跑到了路上,直跑到再听不见她叫喊的地方,在黑暗中坐下来抽烟。尼克,还有两个印第安人,跟着他爸爸和乔治大叔走进棚屋时,她正好又尖声直叫起来。她躺在双层床的下铺,盖着被子,肚子鼓得高高的。她的头侧向一边。上铺躺着她的丈夫。三天以前,他把自己的腿给砍伤了,是斧头砍的,伤势很不轻。他正在抽板烟,屋子里一股烟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尼克的父亲叫人放些水在炉子上烧,在烧水时,他就跟尼克说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位太太快生孩子了,尼克," 他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 尼克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并不知道," 父亲说。"听我说吧。她现在正在忍受的叫阵痛。婴孩要生下来,她要把婴孩生下来。她全身肌肉都在用劲要把婴孩生下来。方才她大声直叫就是这么回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明白了," 尼克说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正在这时候,产妇又叫了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噢,爸爸,你不能给她吃点什么,好让她不这么直叫吗?" 尼克问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行,我没有带麻药," 他的父亲说道。"不过让她去叫吧,没关系。我听不见,反正她叫不叫没关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做丈夫的在上铺翻了个身面向着墙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厨房间里那个妇女向大夫做了个手势,表示水热了。尼克的父亲走进厨房,把大壶里的水倒了一半光景在盆里。然后他解开手帕,拿出一点药来放在壶里剩下的水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半壶水要烧开," 他说着,就用营里带来的肥皂在一盆热水里把手洗擦了一番。尼克望着父亲的满是肥皂的双手互相擦了又擦。他父亲一面小心地把双手洗得干干净净,一面说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瞧,尼克,按理说,小孩出生时头先出来,但有时却并不这样。不是头先出来。那就要给大家添不少麻烦了。说不定我要给这位女士动手术呢。等会儿就可以知道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夫认为自己的一双手已经洗干净了,于是他进去准备接生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把被子掀开好吗,乔治?"他说。" 我最好不碰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过一会儿,他要动手术了。乔治大叔和三个印第安男人按住了产妇,不让她动。她咬了乔治大叔的手臂,乔治大叔说:" 该死的臭婆娘!" 那个给乔治大叔划船的年轻的印第安人听了就笑他。尼克给他父亲端着盆,手术做了好长一段时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父亲拎起了孩子,拍拍他,让他透过气来,然后把他递给了那个老妇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瞧,是个男孩,尼克," 他说道。" 做个实习大夫,你觉得怎么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尼克说,"还行。" 他把头转过去,不敢看他父亲在干什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好吧,这就可以啦," 他父亲说着,把什么东西放进了盆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尼克看也不去看一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现在," 他父亲说,"要缝上几针,看不看随便你,尼克。我要把切开的口子缝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尼克没有看。他的好奇心早就没有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父亲做完手术,站起身来。乔治大叔和那三个印第安男人也站立起来。尼克把盆端到厨房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乔治大叔看看自己的手臂。那个年轻的印第安人想起什么,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要在你那伤口上放些过氧化物,乔治," 大夫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弯下腰去看看印第安产妇,这会儿她安静下来了,她眼睛紧闭,脸色灰白。孩子怎么样,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清早我就回去," 大夫站起身来说。" 到中午时分会有护士从圣依格那斯来,我们需要些什么东西她都会带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当儿,他的劲头来了,喜欢说话了,就象一场比赛后足球运动员在更衣室里的那股得意劲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个手术真可以上医药杂志了,乔治," 他说。"用一把大折刀做剖腹产手术,再用九英尺长的细肠线缝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乔治大叔靠墙站着,看着自己的手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噢,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没错的。" 他说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该去看看那个洋洋得意的爸爸了。在这些小事情上做爸爸的往往最痛苦," 大夫说。"我得说,他倒是真能沉得住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把蒙着那个印第安人的头的毯子揭开来。他这么往上一揭,手湿漉漉的。他踏着下铺的床边,一只手提着灯,往上铺一看,只见那印第安人脸朝墙躺着。他的脖子贴两个耳根割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直冒,使躺在床铺上的尸体全汪在血泊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的头枕在左臂上。一把剃刀打开着,锋口朝上,掉在毯子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快把尼克带出棚屋去,乔治," 大夫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其实用不到多此一举了。尼克正好在厨房门口,把上铺看得清清楚楚,那时他父亲正一手提着灯,一手把那个印第安人的脑袋轻轻推过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子两个沿着伐木道走回湖边的时候,天刚刚有点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次我真不该带你来,尼克," 父亲说,他做了手术后的那种得意的劲儿全没了。"真是糟透了——拖你来从头看到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女人生孩子都得受这么大罪吗?" 尼克问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这是很少、很少见的例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他干吗要自杀呀,爸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说不出,尼克。他这人受不了一点什么的,我猜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自杀的男人有很多吗,爸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太多,尼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女人呢,多不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难得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没有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噢,有的。有时候也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爸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是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乔治大叔上哪儿去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会来的,没关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死,难不难?爸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我想死是很容易的吧。尼克。要看情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们上了船,坐了下来,尼克在船梢,他父亲划桨。太陽正从山那边升起来。一条鲈鱼跳出水面,在水面上弄出一个水圈。尼克把手伸进水里,让手跟船一起在水里滑过去。清早,真是冷飕飕的,水里倒是很温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清早,在湖面上,尼克坐在船梢,他父亲划着船,他满有把握地相信他永远不会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赖在青春里不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 / 李健</p><p class="ql-block">很多人说,谈论青春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容易流于心灵鸡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还有一种危险的情况,即谈论青春会引起误会。一般人们认为,青春已逝的人才会谈论青春。可我的青春没有逝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青春并不是指年轻,而是指一个很好的状态。现在很多年长的企业家去爬山,做一些年轻人做的事情,他们就很青春。村上春树的书中有很多细腻的情感描写,他有一颗敏感的心,他养猫、听音乐,他现在的状态和大学的状态差不太多,他的这种状态就很青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还赖在青春里不走。因为在青春里,能体会更多的乐趣。借用美国作家凯鲁亚克的一句话来说,便是“愿我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今天,我比在座的同学年长十岁甚至二十岁,但我还和你们一样有青春的状态,有时还会为一些小事“计较”,这就是一种青春的状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青年时代容易迷茫,迷茫是自我认知的开始。我在中学的时候,基本没有太多的想法,真正迷茫是在来清华之后,我开始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乐趣。后来,这种乐趣成为了我的职业,成为了自我依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大学时怀疑过自己,写这么多歌有什么用呢?后来恰恰是这些作品,逐渐给了我自信。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也考虑过出国,畅想一下未来。但后来,我发现在清华这样高手如云的地方,人的天赋差距很大,光靠努力不是完全有用。每当我遇到挫折,我总会找一些我所拥有的其他东西来安慰自己,类似于唱歌。当时我认识了一些校园歌星和一些“野生”的音乐家,这让我窃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大学的后两年,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发现自我乐趣才是最重要的。我想,每个人都要拥有自己热爱的生活,拥有自己的乐趣。热爱生活从而寻找乐趣,拥有了乐趣从而热爱生活,二者是相辅相成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学毕业后我在广电总局工作过几年,那时候的一些苦闷,我都是通过乐趣自我消减掉了,我喜欢弹琴和锻炼身体。后来做歌手,我也有一段“沉默时期”,支撑我的还是这些小乐趣。当时很多人为我担忧,但我恰恰拥有自我安慰的方法,乐趣消减了我的压力。如果没有这些乐趣的支撑,我也许很难沉下心来写一首歌,而做音乐需要很纯粹、很专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这个大时代里,个人对生活的经营似乎显得尤为重要。我想每个人真正的乐趣并不会太多,但要看重它,要对之经营和投入,尽量把它培养成更大的乐趣。我一直都看重自己的乐趣,可能也正是因为悉心地经营这个乐趣,才会让我成为一个歌手吧。作為歌手,我是这样经营自己的乐趣的,比如:我给自己定了一把吉他,但是它需要很久才到,这段时间支撑我的就是这把吉他。当我演出累了,有烦恼了,我会想想过些日子我的吉他就要到了,就释然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乐趣一直是我的支撑。我曾经在一个四合院里住了五年,冬天时特别寒冷,让人很不好过。但生活的小恩小惠,可以化解它。比方说,在四合院里我弄一个小锅炉,研究一下锅炉的运作方式;再研究一下水泵,如何将水泵放在水管里。在最冷的时候,我会写一些抗拒寒冷的歌曲,我写过一首歌叫《温暖》。多年以后很多人问我为什么写这首歌,原因非常简单,因为我住的地方太冷了,温暖是我当时的渴求。所以说,真正的智慧来自生活,生活是真正的艺术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会羡慕那些把自己生活经营得风生水起的人,在我看来,这些人都有着青春的状态和属于自己的乐趣,因为即使他们深陷困境,他们所拥有的青春状态和对乐趣的探寻,都会减轻他们所经历的苦痛。有人可能会认为,年岁的增长会磨灭这样的状态与乐趣。我曾唱过《当你老了》,其实我觉得老了并不可怕,在我看来,最可怕的是老无所依——精神上没有了依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年,我和卢庚戌一起弹琴。他问我,李健,你有钱了想干什么?我说,我有钱了想去秀水买衣服,买高领毛衣和皮靴,我还要买CD机——这些幻想给我很多快乐。后来我有了粉丝,我幻想在北展、工体开演唱会。当这些幻想实现的时候,那就是生活给予我的馈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做得多不如做得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 / 吴淡如</p><p class="ql-block">我一直有个可怕的毛病,有一堆事情等待我处理时特别明显。比如说,我通常在早上写稿,中午自己弄东西给自己吃,“贪多务得”的习惯在这时候便展现无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会先把煮水饺的水烧开,然后,看一看阳台上的花木,有几片桔黄的叶子该剪掉了,我立刻戴上了手套,寻找园艺用的剪刀。打理花木时我看见昨天晒的衣服还没收,待会儿可能要下雨了,于是我又放下剪刀,把衣服收进衣柜里。这时发现衣柜里的衣服放得有点不顺眼,又顺手理了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糟糕,水老早煮滚了,我放了水饺,心想,为什么不连餐后咖啡一起煮,省点时间呢?于是然后我又等得不耐烦了,随手翻开书架上昨天买的书,趁着空当读了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因为发现水饺快被我煮烂了,情急之下,赶快熄火,掀开锅盖时,不幸地被旁边正在加热的摩卡咖啡壶所吐出的蒸气烫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是的,我贪多务得,企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做最多的事。我一边用冰敷着我的手臂,一边检讨,我为什么要一口气做这么多事?我真的省了时间了吗?我把每一件事都做好了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答案是,没有。而且除了烫伤我的手之外,还不知道损失了多少脑细胞。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紧张,明明只是在做家事?于是我想到了高中以前的数学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数学对我来说,一直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考得不太好”的一科。其他的科目不太费力就可以在班上名列前茅,但是天知道,数学花了我多少力气,却没有我觉得“应得”的成绩。到了高三,我想,放弃算了。有一次,题目既多又难,让每个同学都在唉声叹气。我忽然看到了一线曙光。“慢慢来,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管他能得几分呢?”我开始选择可能会的那一题开始做起,十分确定自己做对了之后,再慢条斯理进攻下一题,然后,再做下一题。真的不会,就放手,用耐心跟时间磨,完全不管时间到了没有。结果,出乎意料的,我竟然考及格了。全校只有七十多个人及格。数学老师跌破眼镜,笑着说:“有进步,有进步!”做得多不如做得对,我这才发现自己原来的毛病出在哪里。对于数学,我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反应比较慢,而我一直想把每一题都做完,对时间的恐惧加上对自己能力的否定,使我在惊慌下反而把该会的都在不够谨慎的状况下做错了。从此我谨记这个教训,能做多少就做多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常常得克服自己以“贪多务得”来处理手边一堆事情的毛病,也尽量不要让自己在同一时间内处理那么多事情,至少先把先后顺序和轻重缓急分出来,把重要的事情先做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必担心做不完,该担心的是,如何把第一件事做完再做第二件;就像在读书的时候一样,如果你在准备历史时,想着明天还有地理考试,还要考《论语》、《孟子》的默写,你永远无法把真正该放进脑袋里的东西好好装进去。而且,当脑袋混乱时,你的情绪一定好不了。</p> <p class="ql-block">失败也是一种选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 / 杨澜</p><p class="ql-block">2015 年 10 月,在电视真人秀《最强大脑》中出现了这样的情景:一位 12 岁的中国男孩与一位同龄的意大利男孩展开竞争,看谁能用最短时间记住 102 位新郎新娘的排列顺序,然后用人偶复位。中国孩子用的时间稍短,按照比赛规则由意大利男孩先行报出自己的排列,结果是完全正确。就在同时,中国男孩开始低声啜泣,继而号啕大哭,主持人蒋昌建问孩子为什么,他懊恼地哭喊道:“我记对了,可是排错了!” 他太伤心了,几乎瘫倒在座椅上。在家长和现场嘉宾的百般劝慰下,他终于鼓起勇气,带着哭腔报出自己的排序,结果却是——完全正确!甚至因为用时较短,他成为最终胜者。作为观众的我却不由感慨:中国孩子的压力太大了,输不起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我采访过的人物中,特斯拉电动汽车的发明人伊隆 · 马斯克曾说过:“谁喜欢失败呢?失败是可怕的。但如果你毫无风险,就意味着你不过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马斯克的这句话可是真切的体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95 年,他用自己和兄弟们凑了 1 万多美元创业,开办软件公司。31 岁时,他已经把一家公司成功地卖给了康柏,另一家卖给 ebay,赚了 2000 万美元!而他的决定不是从此过上舒服日子,而是把所有资金投入新公司,再度创业。电动汽车和火箭运载在实验过程中失败率很高,马斯克的情绪也随之大起大落,甚至在一个圣诞节前的周日彻夜难眠,几近崩溃!近乎奇迹的是,就在第二天早晨,他接到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打来的电话,给了他一个 14 亿美元的订单。他激动得忘乎所以,对那个打来电话的人大声说:“我爱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曾几何时,我们用 “赢家”“输家” 来评判别人、评判自己。我们喜欢聚焦于某些人物的成功并将之神化,而不太在意成功之前之后的许多失败经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5 年 10 月,我采访迈克尔 · 乔丹,被誉为 “飞人” 的史上最伟大运动员(不仅是篮球哦)。他曾不可思议地带领芝加哥公牛队获得六次 nBA 总冠军,带领美国队获得两次奥运会冠军,他自己则获得五次常规赛 “最具价值球员”、六次总决赛“最具价值球员” 称号。他的传奇经历,连同他扣篮时的吐舌动作都被球迷们津津乐道,他们称他为“披着 23 号球衣的神”。他的飞跃姿态成为最成功的个人体育品牌,而在收购山猫队(现名黄蜂队)之后,他成为历史上首位职业球员出身的球队大股东,其年收入超过他作为职业球员时收入的总和。但是他却说:“我起码有 9000 次投球不中,我输过不下 300 场比赛,有 26 次人们期待我投入制胜一球而我却失误了。我的一生中失败一个接着一个,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够成功。我从未害怕过失败,我可以接受失败,但我不能接受没有尝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采访中,他回顾了伤病带给他的肉体痛苦——他伸开双手,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右手变形的关节;他为圆儿时梦想,曾中途离开 nBA 去打棒球,在场上被嘘的尴尬经历,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全能的,但也不会为尝试而懊恼;父亲被枪杀给他带来的精神痛苦则更让他刻骨铭心,在这之后他带领球队获得了那个赛季的 nBA 总冠军,夺冠后他在休息室的地板上痛哭不已;还有在华盛顿奇才队被质疑、被出局的困惑与挣扎…… 面对这一切,他的法宝就是父母从小教育他的那句话:“谁都会遇到倒霉事,你的任务是想办法把坏事变成好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生如此丰富,岂能用输赢一语概括?除了赢家和输家,难道我们不能做个玩家,在对梦想的追逐中体验一把挑战自我的惊喜与刺激?万一成功了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生活本身就是美妙的礼物</p><p class="ql-block">文 / 吴淡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总期待着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像猫眼,永远在等待捕抓猎物的那一刻; 我們的心中,不知从哪儿学来一种惯性,仿佛,一定得把平静的空气搞得沸沸扬扬才有意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时我觉得,我的心好像古代大宅院里住着的一些怕闲着没事干的妯娌,由于天下太平无事,深宅大院阴森森的空气闲得人发霉,于是想尽了办法要生风波,东打探西挑拨,让自己感到活着还有事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忙得直喘气的时候,才会想起,生命中有一些平静的琐碎时光,像浊水上的浮萍,点点青绿,使停滞的水泽多了点呼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琐碎时光,像字字句句中的逗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小我习于一种定律:无所事事是不道德的。使我们无法体会无所事事,或者做点琐碎小事的美感; 不做正经事使我有罪恶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想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经验,不想做什么事,却无法坦坦然然面对宁静,于是扭开电视,让声光影画无意识地占据。你不想看,也不想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声音总比没声音好。” 一些保持单身、独居生活的朋友这么解释回家后随手开电视的行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怕没声音,又害怕太会牵扯自己真实情绪的声音; 老公吆喝老婆吵,孩子哭闹,对他们而言是会杀死美好人生的高分贝噪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怕七情六欲的横流,却又不能制服七情六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滔滔说着国家大事、人生大计、工作鸿图,却不知道,在某个没有应酬太早回家的夜里如何面对一室清幽; 在某个太阳狠毒的周日午后,独自一人如何规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也是我曾经面临的难题。心远志大,却为琐碎生活而愁容满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曾经是一个工作狂。诊断工作狂最好的方法,就是看他是否害怕周末周日,是否在面对下班时,有 “不知所之” 的彷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只是单身一族有这般苦恼,许多成了家的人,也染上 “恐惧周末症候群” 和“下班忧郁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很久以来我并未察觉自己得了这种 “病”。我认真工作,从不以加班为苦; 即使回到家中,我也一样兢兢业业坐在电脑桌前,想要完成些什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会用忙碌的工作表来度过难以消化的情绪打击,用 “我很忙” 来推却某些 “鸿门宴” 式的饭局,以 “没有时间啊对不起,改天吧” 来推延某些结果预订会使我不悦的应酬。为什么我不敢说不?用 “忙” 才有扎实的理由说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曾用忙碌作障蔽物遮掩各种真正的症结。可是,这就好像一个怀疑自己得了糖尿病的人,在走进医疗检验室的时候,还企图用自来水冲进检验杯,希望不要验出真实的结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小我学过很多种技能,企图变得多才多艺,但并没有学过如何在独处时面对自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这一代几乎每个人不是在 “食指浩繁” 的家中长大,就是从小哭了有人哄,做错事了有人骂,很少人学到独处时不做什么该怎么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些人活了几十年尚未 “真正独处” 过五分钟——独自看电视、录像带,打电脑玩,看杂志或书打发时间不算。做以上事情时,我们的心多半匆匆忙忙,不过是想做些事打发时间、填补空虚而已,没办法享受琐碎时光中的美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关于如何与自己相处,我还在学习。如果把它当一门课,我大概是资质最驽钝的学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太急,太怕浪费时光、怕一事无成,于是好一大段时间,我用 “忙” 来浪费时光。我开始学习享受宁静的时光、琐碎的小事,因为奥修说的一段话:活着,就是如此美妙的礼物,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你要对存在感谢,相反的,每一个人都不高兴,都在抱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原来我被制约了。我总觉得现在的样子是不够了,有某些东西欠缺了,我应该到某个地方去,成为某种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奥修说:我们自然的本能因此被转向,导入歧途。一朵金盏花急着想开出玫魂花,除了挫折外只有紧张,稍微做少了点,就有自卑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感到 “五雷轰顶” 一般,这么多年来,我如此努力,却不知自己是谁。我匆忙生活,正如喝咖啡时只想把咖啡喝完,并未享受过它的滋味; 我走路时只想达到目的地,但我并不觉知于:我在走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慢慢学习独处的奥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我发现 “一个人的我依然会微笑” 时,我才开始领会,生活是如此美妙的礼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季炎热的峲里岛,是一个仍虔诚信奉万神教的岛屿,我常常想飞到那个岛上去,因峲里岛的空气中总是弥漫着平静而温情的空气。我没有看过哪一个地方的居民,比这里的人更懂得享受生活,非关物质的丰饶或贫瘠; 乐天知命、毫不虚伪的笑容,总在他们脸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们没有偶像,每天都在拜神,又不祈求什么具体物事; 他们送死如迎生,兴高采烈地庆祝,除了礼服,似乎与办婚礼也没什么不同; 他们懂得生活,杀价不成仍会对你微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热天在竹棚子下睡觉,下雨天看荷叶上的露珠,海水退潮后就在沙滩上洗海水浴,他们把陌生人都当好人。观光发展了一百年,人心腐化者有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们是快乐的。你看他们自家院落总是繁花似锦,他们是浑然天成的园艺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一次,有人从峲里岛回来,把我说了一顿,推荐那种 “落后” 国家干么?他说峲里岛人家无浴室,男男女女在梯田农事过后便在同一条溪中洗澡,女人洗上游,男人洗下游,“可怜”极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这才领悟有些人跟我表面上活在同一个世界,但实际上是活在两个世界,不可与言,当他还认为追求文明是唯一正道时,不要对他谈 “葛天氏之民”。他们哪里可怜?我们才可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们一直在教我,生活本身就是美妙的礼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学习,虽然学习不易:写每一个字时都在享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喝一杯咖啡是享受,看一本书是享受,无事可做也是享受。生活本身就是享受,生命中的琐碎时光都是享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