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位于陕西宝鸡凤县境内的灵官峡,是嘉陵江上游的第一道峡谷。这里不仅以险峻的峡谷地貌和秀美的自然风光闻名,更因穿越其间的宝成铁路而载入中国铁路建设的光辉史册。1954年,著名作家杜鹏程深入灵官峡采访铁路建设情况,写下了脍炙人口的通讯《夜走灵官峡》,发表于《人民日报》后,灵官峡之名传遍大江南北,成为一段历史与自然交融的传奇。</p> <p class="ql-block">与友人游历凤县,忆起那段波澜壮阔的宝成铁路建设史,便决定亲赴灵官峡,追寻那段镌刻在山川之间的光辉岁月,同时领略峡谷的险峻与嘉陵江的秀美。从凤县城南广场乘坐5路公交沿山路蜿蜒前行,至灵官峡站下车,沿嘉陵江畔的盘山公路步行约十五分钟,便抵达灵官峡景区。购票入内,走过一座长长的吊桥,一座金色雕塑赫然矗立,展现当年铁路工人修建灵官峡隧道的英姿。雕塑背后,山石之上镌刻着杜鹏程的名篇《夜走灵官峡》全文,令人肃然起敬。</p> <p class="ql-block">凤县灵官峡景区,集中国首批工业遗产、铁路文化、自然文化、食宿康养等多种文化形态于一体,是一处集历史与自然于一身的综合性旅游胜地。景区内设有面积达4200平方米的宝成铁路文化体验馆,通过丰富的图文与实物,展现宝成铁路从无到有的发展历程,弘扬坚韧不拔的“宝成精神”。秦岭大自然艺术馆内陈列着400余件天然奇石,每一块都仿佛在讲述一段动人的自然故事。嘉陵江亲水文化区则以漂流、游艇观光等体育休闲项目为特色,让人在动感中感受江水的灵秀。生态观光区内,既有羌人生活的遗迹,也有三国时期的古栈道遗址,历史与自然在此交相辉映。而小火车体验区则穿梭于中国第一条电气化铁路遗址之间,沿嘉陵江而行,令游人在穿行山岭之间时,既能感悟历史的厚重,又能尽览大秦岭与嘉陵江的绝美风光。</p> <p class="ql-block">乘坐古朴的小火车缓缓穿行于灵官峡景区,从4号至7号隧道间重走宝成线,仿佛时光倒流,置身于那段峥嵘岁月。沿途山峦叠翠,铁轨蜿蜒,每一处弯道、每一座隧洞,都镌刻着历史的印记。置身其中,不仅能领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能深切感受到宝成铁路所承载的时代记忆与精神力量。</p> <p class="ql-block">杜甫流寓陇右辗转去蜀,途经两当时特意来探访老友吴郁,殊不知老友此时已被贬官到长沙去了。看到吴郁故宅人去屋空,杜甫便写下《两当县吴十侍御江上宅》,诗中满含对朋友的深挚情谊,而且无处不在反映着诗人的忧国忧民思想。从此两当的各版志书上,专为伟大诗人杜甫留下了一席之地。</p> <p class="ql-block">陆游也曾到过此处</p> <p class="ql-block">让我们再次重温杜鹏程的《夜走灵官峡》,追寻宝成铁路建设者的峥嵘岁月吧!</p><p class="ql-block"> 《夜走灵官峡》</p><p class="ql-block"> 杜鹏程</p><p class="ql-block">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尺多厚。天地间雾蒙蒙的一片。我顺着铁路工地走了四十多公里,只听见各种机器的吼声,可是看不见人影,也看不见工点。一进灵官峡,我就心里发慌。这山峡,天晴的日子,也成天不见太阳;顺着弯曲的运输便道走去,随便你什么时候仰面看,只能看见巴掌大的一块天。目下,这里,卷着雪片的狂风,把人团团围住,真是寸步难行!但是,最近这里工作很紧张,到处都是冒着风雪劳动的人。发电机、卷扬机、混凝土搅拌机和空气压缩机的吼声,震荡山谷。点点昏黄的火球,就是那无数的电灯。看不清天空里蛛网似的电线;只见运材料的铁斗子,顺着架在山腰里的高架索道,来回运转。</p><p class="ql-block">我肚里饿,身上冷,跌了几交,手掌也擦破了。算啦!到山崖下边找个避风的地方蹲上一阵,天明十点钟赶到材料厂也不迟。晚上瞎摸乱闯,跌到深谷里就把我这材料队长“报销”了!</p><p class="ql-block">抬头看,一条小路通到绝壁上的石洞里。石洞门口还挂着布帘子。无疑,这里住着工人。我抓住树枝爬上去,钻进石洞。奇怪!石洞门口有个小孩,看来不过七八岁。他坐在小板凳上,两个肘子支在膝盖上,两只手掌托住冻得发红的脸蛋,从帘子缝里傻呵呵地向外望着对面的绝壁。我进来,他看了一眼,又朝外望着。</p><p class="ql-block">石洞挺大,里头热腾腾的,有锅碗盆罐,有床铺。床头贴着“胖娃娃拔萝卜”的年画。墙上裱糊的报纸,让灶烟熏得乌黑。</p><p class="ql-block">“屋里怎么没有人哪?”我一边说,一边抖着大衣和帽子上的雪。</p><p class="ql-block">坐在那里的小孩扭转头,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我,说:“叔叔!我不是个人?”他站起来背着手,挺着胸脯站在我跟前,不住地用舌头舔着嘴唇,仿佛向我证明:他不仅是个人,而且是个很大的人。</p><p class="ql-block">我捧住那挺圆实的脸盘说:“小鬼!你机灵得很哟!”</p><p class="ql-block">他把我的手推开,提着两个小拳头,偏着脑袋质问:“哼!叫我‘小鬼’?我有名字呀!”他指着床上那个睡得挺香的小女孩说:“妹妹叫宝情(成),我叫情(成)渝!”</p><p class="ql-block">不用问,这孩子像我碰到的千百个孩子一样:工地里出生,工地里成长。工人们喜欢用工地的名字给孩子命名。成渝这孩子大约地生长在成渝铁路工地,那个叫宝成的小女孩,也许就出生在此处。</p><p class="ql-block">我坐在火炉跟前,一边抽烟,一边搓着手上的泥。</p><p class="ql-block">成渝爬在我的膝盖上,伸长脖子,望着我的眼睛,问:“叔叔!明天还下雪?说呀,叔叔!明天还下?”</p><p class="ql-block">我把那冻得发红的小鼻子按了一下,说:“天上要通电话,我一定给你问问。可是——”</p><p class="ql-block">呵!他恼啦!一蹦起来,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皱着眉头,偏着脑袋,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哼,还哄我!你口袋装着报纸。报上有天气哩。”</p><p class="ql-block">哦!他是说,每天的报纸上都登载着天气预报的消息。这小家伙精得很哪!</p><p class="ql-block">成渝噘着小嘴巴,又坐在门口,双肘支在膝盖上,两手托着圆圆的脸蛋,从帘子缝里望着对面的工地。我问他水壶在哪里,他也懒得说。真后悔:不该得罪这位小主人!</p><p class="ql-block">我说:“成渝!明天还下雪,是不是你就不能出去玩啦?”</p><p class="ql-block">他连看我也不看,说:“爸爸说,明天还下雪,就要停工哩!”</p><p class="ql-block">我说:“你爸爸这样关心天气?他干啥工作?”</p><p class="ql-block">他骄傲地说:“开仙(山)工!”</p><p class="ql-block">“在哪里开山?”</p><p class="ql-block">他努着小嘴巴,指着对面的工地。</p><p class="ql-block">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探照灯的光带,透过飘飞的雪片,直向天空射去。顺着光带,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十名工人像贴在万丈绝壁上似的,打着炮眼,仿佛在开凿着登天的梯子。</p><p class="ql-block">我说:“成渝!哪个是你爸爸,根本看不清哪!”</p><p class="ql-block">成渝说:“我也看不见爸爸。爸爸能看见我。爸爸说,他打炮眼呀,打炮眼呀,一扭头就看见我了!”他的两只脚在地上乱踢腾。“我常坐在这儿望爸爸哩。”</p><p class="ql-block">啊!是这么回事!</p><p class="ql-block">我鞋子上的冰雪化开了,这工夫,我才感觉到冻得麻木的双脚开始发痛。为了取暖,我跺着脚。</p><p class="ql-block">成渝咬住嘴唇,又摆手,又瞪眼睛。我懂得他的意思了:怕我把他的妹妹惊醒。我说:“你对妹妹倒挺关心!”</p><p class="ql-block">他说:“妈妈说,我的印(任)务是看妹妹。妈妈回来,我就下班了!”</p><p class="ql-block">“啊!你也天天上班!”我把他搂在怀里说,“妈妈干啥去啦?”</p><p class="ql-block">他指了指石洞下边的运输便道。</p><p class="ql-block">我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一个人站在便道旁边的电线杆子下,已经变成一个雪人,像一尊石像。看样子,她是指挥交通的。这条从绝壁上凿开的运输便道,并不宽畅,一天二十四小时,汽车、马车、驮骡、架子车和行人,来来往往,非常拥挤,没有人指挥就乱得一团糟。</p><p class="ql-block">今天下大雪,路上行人和车辆都很少,她满可以回到家里歇歇,可是她屹然不动地站在那里。她可能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了三个月五个月,或者是三年五载了。平素,也许她仰起头就能看见她的丈夫,也能看见她的孩子;而那攀登在山与天相接之处的丈夫,也许在擦汗水的工夫,一转眼就看见他妻子坚毅的身影和孩子小小的身材。我猜想:即使在这风雪迷茫的黑夜,工人、工人的妻子和工人的孩子,谁也看不清谁,可是他们一定能感觉到相互间深切的鼓舞和期待。</p><p class="ql-block">我回头一看,成渝笼着手,缩着脖子,不住地打盹。我拉拉他圆胖胖的小手说:“会着凉的。上床睡吧!”</p><p class="ql-block">成渝从睡梦中醒来,以为是他的爸爸妈妈回来了,仔细辨认了一阵,发现是我,头摇得像拨浪鼓似地说:“我不睡!我不睡!”</p><p class="ql-block">“为什么?”</p><p class="ql-block">他用小拳头揉了揉眼睛,说:“爸爸妈妈说,不管哪个人都要朽(守)住康(岗)位。”</p><p class="ql-block">我把成渝紧紧地抱起来,用我的脸暖了暖他的脸蛋。然后放下他,裹紧了大衣,把帽沿往下拉了拉,出了石洞,下了山坡,顺着绝壁上开凿的运输便道,向前走去。</p><p class="ql-block">风,更猛了。雪,更大了……</p><p class="ql-block">一九五八年元旦写于成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