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上我桑葚染紫唇

展翅知天高

昵称：展翅知天高

美篇号：459777068

1977年我26岁。那年的夏初，热得很早，日头把柏油路晒得发软，蝉在老院的槐树上扯着嗓子喊，连风都带着股烘人的热气。院里的月季晒得蔫了瓣，唯独后院那棵老桑葚树精神，浓绿的叶子间缀着紫黑的桑葚，像一串串饱满的紫玛瑙，被太阳晒得发亮，空气里飘着甜丝丝的果香。

二岁的儿子早被桑葚勾走了魂，拽着二表哥的衣角在树下打转。木梯往树干上一搭，吱呀作响，表哥攀上去摘，桑葚落进竹筐里发出噗噗的轻响。小家伙踮着脚仰脖子，紫黑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染得下巴像只花狸猫，还不忘举着一串往我嘴里塞：“妈妈，甜！”

我扶着梯子，手被树汁染得发黏，嘴里满是甜津津的浆水。那时哪顾得上擦嘴，眼里只有儿子雀跃的样子——他踩着小板凳，伸手去够低垂的枝条，凉鞋上沾着泥土，笑声比蝉鸣还响亮。筐子快满时，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他脸上，绒毛都看得分明，那瞬间觉得，洗不洗衣服、补不补觉，好像都没那么要紧了。

厂里的小魏骑着自行车闯进来时，车铃叮铃铃响得急。“崔师傅，临时通知：山大来实习的学生要提前返校，我们要加班、加课！山西大学的实习生等着呢！”我心里咯噔一下，看看筐里的桑葚，又看看儿子黏在表哥身上的样子，只好把他托付给姐姐，骑上自行车就往厂子里跑。

临时当教室的会议室里的笑声，像泼了盆冷水。我站在讲台上，手里攥着无线电原理讲义，只见前排的女生捂着嘴笑，后排的男生还在交头接耳。小魏凑过来，脸憋得通红，掏出皱巴巴的手绢往我嘴上擦：“师傅，您这嘴……”我一摸，黏糊糊的，再看手绢上那片深紫，瞬间明白——刚才光顾着赶时间，压根没顾上擦嘴，桑葚汁早就在嘴唇周围结了层硬壳，活像给嘴镶了圈紫边。

尴尬得我耳根发烫，窗外的蝉还在叫，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黑板上，粉笔字都显得晃眼。我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开讲：“我们今天讲晶体二极管……”话一出口，底下又是一阵低笑。有个戴眼镜的实习生忍不住问：“崔师傅，您这是刚吃了什么好东西？”

我也笑了，索性大大方方地抹了把嘴：“家里后院的桑葚，甜得很，就是这汁太霸道。”大家哄堂大笑，刚才的尴尬倒成了热场的引子。讲起课来，倒也顺了。

我这堂课讲了最主要的线路中各个原器件的工作原理，并组织学生在事先裁剪好的小三合板上画好线路，再用小烙铁将图钉上的电阻、电容、二极管、三极管及磁棒等元件和包皮的细铜线焊接连线时，只是偶尔瞥见小魏偷偷对着镜子学我的“紫嘴唇”，忍不住想笑。

继续着学生们焊接连线成功后，在屏蔽室逐一调整“ 425”高频信号棒上的信号，再用蜡油固定好，最终简易的收音机在同一个频道上播放新闻或歌曲。学生们望着桌上发出声音的，裸露着元器件的简易收音机，兴奋的无与伦比。欢笑声让我的紫嘴唇更有了甜味。

等下了课，太阳已经斜了，我往姐姐家赶，远远就看见儿子趴在院门的石墩上，手里还攥着半串桑葚。见我回来，他举着桑葚跑过来，仰着脸看我：“妈妈，你的嘴怎么不紫了？”

我捏捏他的脸蛋，沾了满手的汁：“被太阳晒掉啦。”他似懂非懂，把桑葚往我嘴里塞，汁水流到下巴上，这次我没擦，就带着这甜丝丝的“证据”，牵着他往家走。晚风穿过老巷，带着槐花香，把白天的燥热和尴尬，都吹得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