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非想——献给我的亲人和朋友

左公柳

0.好长时间没有动笔了，想发一发人生的感慨，其实酝酿在心头也“憋”了好长好长时间。说“人生”，自己没有那么伟大，说“路”，已经有人写了好多好多，我写不出别人的精彩，也不想重蹈他人的车辙，今天凌晨醒来，忽然有所醒悟，只因为源于一个幸福甜蜜和令人无限回味和憧憬的一个梦境，于是就把标题就起名叫《想，非想》吧，无非是说几句心里话，足够一蒲箩大的大老实话。

1.说上大学其实也惭愧，兰州师专也算大学吗？当年见了西北师大、兰大的学生，内心很卑怯怯、酸溜溜的，老是觉得低人一头，直不起腰来。说不是大学，那可是列入了高校名录，内行人还是社会人都把她当大学。于是糊里糊涂、半真半假地冒充起了大学生，这一充，就是几十年。我的黄粱美梦，我的衣食父母，都靠了这个低人一头的大学所赐啊！

2.永远忘不了大树沟。我的老领导老朋友张全有先生说你把大树沟挖给了多少遍。真的，工作几十年，忘不了生我养我的大树沟；写来写去，怎么也离不开大树沟。大树沟成了我劳累后的栖息地，委屈后的倾诉地，有点小小收获后的告慰地，即使女儿的娃娃、我可爱的小孙孙也喜欢上了大树沟，每次去都高兴得手舞足蹈，见到啥都好奇心十足。大奶奶早早地打好了瓢子，我给他在树林子里叫他认识车串，马缨子，丹参，秦艽，大豆，胡麻，洋芋……大树沟成了我写作的泉源地，少年生活，农村劳动，婚丧嫁娶，一幕一幕，取之不尽，写之不完。我要怎么感谢白杨树林子占满沟坡，沟底里溪流永不停歇，我的乡亲们从背粮到“单干”，再到种植药材，发展到现在大面积种植菜瓜、散花、芹菜，一年能收入几十万的日新月异的奋斗和永不停歇地为美好生活追求的无穷干劲呢？还有还有，出门就看见马寒山，不管春夏秋冬，不管白雪皑皑，还是烟雾笼罩，传说中居住着巨型蟒蛇，定西的霈雨就从那儿一丝丝云朵，变为黑云翻滚，继而电闪雷鸣，泼天暴雨从天而降的神山圣山马寒山呢？！

3.我不为自己是定西人而自惭形秽了。在兰州上学的时候，兰州同学和老师把我们说成是“专县”人，那肯定不是褒义；工作第一站是临洮师范，临洮人当年把老师叫作“酸酸”，当年虽然意气奋发，好像真的有个支点的话，能把地球撬着反方向转动，但总之感觉“酸酸”不是一个表扬人的话。临洮县占尽千里洮河富临洮、历史文化名城、貂蝉家乡、兰州后花园的各种先机，自然不把定西人放在眼里，就连老校长对我厚爱有加，口口声声要给我介绍一个对象“丽娜”，说得我面红耳赤，但在内心也是热切期盼，最终到我离开临洮的时候，也没见过“丽娜”的一个背影。到定西工作出差在外，也不敢说定西话，不敢承认自己是定西人，生怕别人看出我伪装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下面的定西人身份，怕别人瞧不起自己这个定西人。终于到我写《大树沟里人的丹阳节》《朝圣马寒山》《俄大的树》的时候，我找回了自信，丹阳节何必要写成端阳节？马寒山为什么一定要写成马衔山，《榆中县志》《临洮县志》明明白白记载了马寒山，榆中临洮定西三个县老百姓口中说的就是马寒山？俄大就是俄大，自己是乡里人就是乡里人，自己是农民的儿子就是农民的儿子，说了有啥丢人的？因为理直气壮自信满满地说定西话，2018年和西北师范大学党教授去敦煌，在一个驴肉黄面馆里结识了谢老板，于是就有了《敦煌的定西亲亲们》这篇文章，有了我和杜守和一家远隔千里不是亲亲胜似亲亲的亲亲交往。

4.走上文化这条路也许是宿命。我从市府办去文化部门工作的时候，由于以前单位发号施令职业习惯的沾染，心底里多多少少有点小失落。第一次参加老同学孙馆长为我而设的饭局，来的都是书法家画家等文化人，看着喝酒有点扭捏的我，白玉平弟子、油画家张四民向我开炮，听说你是新来的文化局局长，我问你有没有文化？面对这个极具挑战性的问题，在瞬间的慌乱之后我就镇静下来，我说我文化不多，我是来向文化界各位老师学习和为大家服务的。这个回答勉勉强强还算及格吧，起码免除了现场上紧绷气氛的尴尬。后来我们成了最好最好的朋友，后来我和需要许许多多文化人成了无话不谈，坦诚相见，肝胆相照，不离不弃的一辈子朋友。他们是馆长，团长，画家，书法家，在业务行里享誉全省全国的响当当的艺术家，张卫平，田向农，杜建君，王盛祥，魏振乾，刘文彪，林万里……我搞文学写作也是纯属意外，《陕西背粮》是几十年、起码两代人的故事，在心头盘旋了几十年；《朝圣马寒山》，发自内心的呼喊；是人生的大拐弯历练了我，让我从闭着的大门中看到了窗户，最后翻窗而出！2019年敦煌文艺出版社出版我的历史散文集《定西纪事》，就是我对大树沟、对定西的深情回忆和讴歌，是对自己几十年人生经历的回顾和感触，是对自己和后代，以及生活于这个沸腾时代的一种负责任的汇报。2023年1月4日党中央机关报《人民日报》在大地文学副刊发表赞美定西生态变化的散文《绿染定西》，的确又是意外之喜，后来又被收进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的中学课外阅读教材，这也是我业余搞文学创作的意外之喜，是我人生的新的高度。我感谢从大门到窗户跳出过程中指点迷津，给予激励的白晓霞、高原、徐兆寿、马青山等老师的雪中送炭，醍醐灌顶。也感谢党教授、雒鹏教授将我拉入西北师范大学的中国地名研究、民间文化研究特别是俗语研究的团队中，让生活的天地更加广阔，事业的追求更加高远，朋友的队伍更加壮大，孤陋寡闻自以为是的原轨道变了方向。

5.感恩有时候是被动的，也是真诚的。这个年头感恩用得有点泛滥成灾，时时处处，大人娃娃，老板员工，本来十分凝重动情严肃能打动人心弦的感恩两个字，就像灌了水的心灵鸡汤一样再也提不起人们的关注和兴趣，成了当事人自言自语的自我陶醉，也像婚礼上的主持人，多少年前让人稀罕，后来成了千篇一律的套路，不管一男一女主持人再怎么煽情卖弄，人们总是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一样，因为是作秀，因为没有真情实感，因为没有创新！总之只要是套路。当被识破和发现以后，就被认为是俗不可耐了。所以没有灵魂的套路最终害死的是自己。我的感恩是有血有肉有泪水和有蜂蜜的，我感谢让我从一个单纯的，或者一辆下坡上挂了空档、靠着惯性疾速行驶的三马子，突然遭遇了迎面而来的一堵墙，不得不硬性拐弯，从而拐到了一条窄小的土路，然而又是野花遍地，丛林茂盛的生命奇观一样，从此开始了新的一种常态，我在这里如鱼得水，如牛得草，如什么呢，想不起更多的词语，可是快乐和满足常常溢满我的心间。我的感恩，就是这么朴素，没有一点点水分。

6.看不完的书，对于汉奸不能原谅。张得福先生推荐我阅读《南渡北归》三部曲。闲置了几个月，当偶然捧起来的时候，发现爱不释手，能在一周内读完《南渡》《北归》两厚册。这个三部曲可以说是中国近代文化史，其中的信息量之大，资料的全面性权威性，人物和故事的鲜活性，都是其他三五本书无法相提并论的。胡适，陈寅恪，傅斯年，闻一多，梁启超还有梁思成林徽因，蔡元培，蒋梦麟，一众大师复活了；甲午之变，留学欧美，五四运动，新月派，卢沟桥事变，淞沪抗战，平津沪高校南迁，西南联大，这些大背景大事件历历在目，很清晰地呈现在了眼前。读一段书，可以让自己补上短缺的近现代史、近代文化史的知识空白。而这一课是作为一个文化工作者不能缺少的十分必要不可或缺的一课。周作人是个大汉奸，抗日战争爆发前就有为历史上已有定论的秦桧翻案，为主和派编排理由的思想基础，后来沦为彻头彻尾的汉奸自自然然，没有一点疑问，抗日战争胜利后的中华民国政府把他以汉奸罪打入监牢，也是历史的必然，逻辑的使然。空闲的时候，看看老子庄子韩非子，看看苏轼辛弃疾，或者再读读萨特叔本华，那心情好得就会像花儿开放了一样，十分愉悦，无可述说。再或者看看《人民文学》，我今天就一口气看完了海飞的谍战小说《残雪》和另一篇《刺客李列传》，都是抗日题材，情节引人入胜，提醒不忘国难，牢记家国责任。

7.假设人不走弯路。半百以后我经常回想一个问题，假如我从上小学起，一点点错误不犯，一句话不说错，一件事不做错，我的一辈子的境况又会是如何呢？在高峰乡上小学时我把家里带来、参加劳动的撅头丢在了学校，到处没找见，吓得回家战战兢兢的，过了好长时间，发现在台子上教师宿舍的顶头被老师们用来劈柴，撅头刃子豁豁牙牙，就像没有人心疼的孤儿，卑微地躲在人们遗忘的角落。同样是在高峰学校上初中的时候，一个雨天看着同学走完了，我在教室里肆无忌惮地尿尿，被老师发现，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在位于街道的内官营上高中的时候，学习不认真，高考当年没有预选上，补习了一年，才勉勉强强考上了兰州师范专科学校，虽然在当时是扬眉吐气的，但总之还是觉得美中不足。一九八二年高考作文题目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因为自己才疏学浅，阅读量不足，没有见过范仲淹的这篇文章，把先天下理解成了先人，把后天下理解成了后人，自己尽管感情饱满地书写起来，结果自然不会有好结果。学习不够，眼界不宽，才疏学浅真是害死人。我在二零零二年参加全地区公开选拔县处级干部的时候也有作文题，我看了素材后觉得信心十足，把握把握满满，在一张十六开的试卷纸上奋笔疾书写够一千字以后，突然发现后面还有正文纸两张，于是匆匆忙忙又画蛇添足地发挥了好多，可是，晚了！粗心大意，竟然连答题纸都没有完整地翻一遍？！在人生的关键性时刻，犯如此低劣的错误是多么的不可饶恕，又是多么的遗憾！唉，命，命，命！后来我又想，假如我在工作的每一道程序，每一个环节一点儿差错都不出，我的命运又将如何呢？记忆犹新的是，我在一个单位当干事的时候，一位年长我好多的副科长口里骂骂咧咧，手里抢着给领导从锅炉房提开水，他说的一句话我永远记着，把他妈的务B捏着手心里汗淌呢。回归前话，职场上我丁点差错不出，我由科长到副处长，再到处长，最终命运会是啥样儿呢？哈哈哈，哈哈哈！面对尘埃落定，哈哈哈，不可言说，说了白说。

8.最美的风景在夜里。尕的时候最看数天上的星星，忽闪忽闪，明明亮亮，大大小小，神秘莫测。晚上那颗最大的星星领袖群星，无与伦比；凌晨的那颗星星划破黑暗，指路行人。后来我才知道傍晚最亮的星星叫太白金星，凌晨最耀眼的星星是启明星，她俩其实是一颗星。看着满天发光的璀璨星星，抑或有星星拖着美丽的弧线由近到远地飞逝，我想她一定去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家园。那里一定鲜花四季盛开，那里一定儿童欢声笑语……加上儿时牛郎织女的故事，夜晚看星星，不是寂寞孤独，而是想象无穷，人与星星星星似我、我似星星。夏天的夜空真美啊，蓝天深邃，星星跳跃，黑夜幽幽，虫儿偶鸣，狂野安静得使人迷醉，人的魂灵仿佛与天籁中合二为一，九九归一。最美的风景在山路弯弯的地方。盘旋曲折，山来水往，有时山穷水尽疑无路，忽而柳暗花明又一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明明前方有路，走到前面堆土，不容怀疑是阳关大道，谁知道灯火辉煌处是断头路，在修路，莫奈何，坐看云起吧。 天无绝人之路，只有自己设法，有心栽树树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换个角度，绝处逢生，承认现实，心地坦然，心静了，看看星星是最美的，看弯道是最美的，看花草仿佛是美人，原来这都是一念一天地，一念一神佛。原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啊，夜色真美，可以展开理想的一切翅膀，在星星闪烁的苍穹里翱翔；山路弯弯真好，过了一村又一店，柳摆灯烁，绝处逢生，日常中起伏、平凡里有探险才是生活的真谛！

乙巳蛇年甲申月戊午日（2025.8.17）夜草于凤凰城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