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我的珍藏——立柜的故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武丕炯</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诗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老物颜衰爱不疏,婚时家什记当初。</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刨痕犹带当年屑,镜影曾涵旧日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学做木工藏稚趣,请回旧柜当珍储。</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拆迁未忍轻抛却,半世风霜情字书。</p> <p class="ql-block">家中地下室里,静静立着一个老式立柜。算起来,它已四十四岁了——那是一九八一年腊月二十四日,我和妻子成婚时我亲手打造的物件,如今成了家里最珍贵的收藏。</p> <p class="ql-block">2019年,清源水城要动工,渔场背后的老院儿划进了拆迁范围。处置老屋里的家当成了头等大事。街面上,邻里们丢弃的旧物堆积如山,连收废品的都懒得多看一眼。红漆圈画的“拆”字在墙上十分刺眼,坛坛罐罐、破桌烂凳散落在推土机的阴影里,像被时光随手扬弃的碎片,一片狼藉。</p> <p class="ql-block">那时节,结婚时矿上师傅用一寸钢管给我焊的架子床,一狠心,扔了;配套的平柜——尽管也是自己亲手打造的,无奈岁月无情,门也锈蚀的不好开了。于是再一狠心,也扔了。唯独这个立柜,攥紧拳头也松不开手,狠不下心。——它身上有我亲手凿刻的木痕,封存着四十多年前那磨人的、鲜亮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岁月如歌,往事如烟。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着神州大地,也给人们的社会生活带来了许多新的观念的改变,尽管是小城市,人们也在媒体的推动下,随着社会大转型而悄悄变化着。拆土炕、摆洋床成了时髦,老式家具在那时的年轻人眼里成了累赘,被阁子也渐渐无处安身。看着它落满灰尘,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既舍不得老物件蒙尘,家里又实在掏不出闲钱置办赶时髦的新家具。怎么办?于是就给老父亲汇报了想把被阁子改成立柜的主意,老父亲叹口气点头:“穷日子,能省就省吧。”</p> <p class="ql-block">四姐夫是乡村医生,却备有全套木工工具,人也灵巧。我跑到平泉找他,话没说完,他就把锛子、刨子一股脑搬出来:“我教你,放心弄。”</p> <p class="ql-block">未婚妻(那时还只能这么称呼)的姐夫是西关八队的能人,百货公司人头熟。听说我要改家具,没等我开口,他就用自行车驮着几张金贵无比的1.2米×2.0米三合板送上了门。摸着那光滑的板面,眼眶猛地一热——真真是寒冬里递来的炭火啊。</p> <p class="ql-block">跟着四姐夫忙乎了半个多月,刨木、凿榫,手上磨出厚茧,衣襟沾满木屑。立柜终于成型了,邻居都来看新鲜:上半截裹着三合板的,正是那被阁子,开了三扇门。左右两头装了立扇门,打开,依旧是原来的玻璃格子、抽屉和小柜;中间装了水银玻璃镜门,人影清晰,也护着里头珍藏的暖意;下半截配了个等宽的箱式底座,二尺多高,前脸是翻斗门,能装下一家子的琐碎零散。</p> <p class="ql-block">这立柜,装了我们结婚时的那床红缎被,一装就是四十年。它见过洞房摇曳的红烛,见过日子从紧巴巴熬到渐渐宽裕,见过墙上的日历无声地撕去一本又一本。这样的老伙计,如何能扔?</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腾老院儿时,我特意买了两条烟,请了四位干活沉稳的老后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沉甸甸的老伙计从迎宪村的东湖边请进了现在的这个地下室。如今它默立一隅,柜门的木纹里,仿佛还沁着当年的木屑清香。玻璃镜上的微光里,恍惚还能映见四十多年前,那个攥着刨子、满眼是对新日子热切期盼的年轻人。</p> <p class="ql-block">这样的老物件,哪里仅仅是物件?它是岁月结的厚痂,是时光扎下的根。它就那么立着,在地下室的幽暗里,仿佛一位沉默的旧友,守着半世的风尘与暖意。柜门紧闭,锁住的不止是旧物,更是流年本身——它比任何相册都更忠实地,凝固了那些一去不返却永不磨灭的时光。</p><p class="ql-block">写于2025.08.17</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