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叠篆天赞通宝考：契丹龙纹与皇权符瑞之金石证史

九叠篆

魏国锋第一章神册遗风：辽铸九叠篆之渊源与肇始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于神册元年（916年）建元称帝，定都上京临潢府。其时契丹旧俗以牲畜、皮毛为市，交易维艰。天赞元年（921年），太祖革故鼎新，诏令“铸天赞钱以通诸道市易”，遂开辽代年号铸币之先河。然此际所铸多为隶楷钱文，直至近年辽北窖藏惊现九叠篆“天赞通宝”背日龙二仙钱，方揭契丹皇权融合汉风的隐秘篇章。 此泉径27.6毫米，厚2.0毫米，重8.08克，通体金铜合金，比重逾12克/立方厘米，乃宫廷特铸之品。其渊源可溯至三重脉络：宋制官印之承袭：九叠篆本为宋代官印专用字体，“曲屈平满”以彰威仪，取“九为数之终”象喻皇权无极；汉匠北徙之技艺：靖康之变后，金人携北宋铸钱工匠北上，辽金遂得精熟九叠篆法，钱文“文字规范、章法严谨、工艺精湛”；佛道符篆之浸润：钱背日纹表萨满太阳崇拜，二仙寓道家庇佑，龙纹则融契丹图腾与汉家天子之征，显多元信仰交织。 辽太祖择此汉风篆体铸年号钱，实为宣示“受命于天”之政治宣言。昔契丹无文字，阿保机命耶律突吕不创大字，复效汉制设南面官。九叠篆钱之出，恰证其以华夏礼乐重构王权之深心。 第二章盘龙云篆：形制布局与文字艺术 此枚孤品九叠篆天赞通宝，乃金石学中惊世之现。其字法布局，尽显北国匠师化汉风为己用之卓绝智慧。2.1 字面布局之妙 四字依“天-赞-通-宝”旋读，严守九叠篆“均平”铁律：各字所占空间严整如一，皆经增减盘曲填满界格； 笔势刚柔相济：“天”字右部昂然上仰，如鹰击长空，君权天授。“赞”字双“夫”头部作叠篆典型“先先”结构，叠笔均衡，似万民归心，“通”字走之旁盘曲如龙，寓意政令通达，似蛟龙蓄势，“宝”字，贝部双足修长有力，寓意国库充盈。四字整体疏密有致，暗合《九叠篆字集》中“增笔求衡”之法。2.2 书体气象之奇 较之北宋皇宋通宝九叠篆的端方谨严，此泉篆风别具北地雄浑： 线条朴茂如玉箸，折角处隐见游牧刀凿之劲； 背纹日耀云间，小龙蜷躯吐珠，二仙广袖当风，俨然契丹萨满祭仪与汉地神仙同现方寸； 尤以金铜材质为殊，含金量达五六成，远超常制，乃契丹“金银为祀”旧俗与汉地符宝制度之融合。 金石家赞曰：“观其笔势，若骏马驰冰原，叠曲中见筋骨；察其布局，似星宿列穹苍，盘错间蕴天机。契丹得汉匠而铸此，犹虎生双翼也！” 《九叠篆字集》第三章龙驭朔漠：政治军事与外交符信 九叠篆入辽钱非止工艺之变，更为耶律氏构建“北朝正统”之战略枢纽，其影响贯透军政外交诸域。3.1 皇权重构之枢机 太祖以九叠篆铸“天赞”，实承晚唐五代遗风而赋新义：年号深意：“天赞”二字或为契丹语“（神圣）音译，亦合《华严经》“十界成佛”之“天”与《老子》“三生万物”之“赞”，显胡汉思想交融；货币为诏：背纹日龙昭示“天子乘龙”之象，较隶书天赞钱之“虎尾通”，更彰帝王威仪；外交符节：钱文直效宋制，使此泉成宋辽榷场贸易信物。宋以茶叶丝绸易辽马匹皮毛，钱币往来间，汉地经济制度渐浸北疆。3.2 军事权符之化身 虽未见史载此钱用于军饷，然其隐含武备之思：虎符遗韵：九叠篆本用于宋铸官印调兵虎符，其盘曲笔画有防伪之效，此钱或为辽仿“符信加密”之术；阵图之象：篆文“重组如兵阵”，似契丹骑兵“星列棋布，倏忽聚散”之战法，钱体即成军事美学的微缩；神佑之器：将士佩此日龙二仙钱，借萨满日神之力与道教仙庇，成精神护甲。1125年辽亡之际，西迁贵族犹携此类钱币入中亚，遂使契丹之名远播斯拉夫语系。第四章华夷交融：文化认同与制度承革 此泉乃辽金汉化浪潮之金石实证，其纹字间蛰伏着北族王朝文化转型的密码。4.1 礼制摹仿与创新辽之铸钱策略显“二元一体”特质：官制仿汉：上京设汉城，置学校、书院，此钱即都作院汉匠所出，文字规范，却糅契丹图腾；年号之辩：剑桥辽史疑神册、天赞为后世追封年号。若信然，则此九叠篆钱或系太宗耶律德光927年后所铸，以彰太祖功业之“纪念币”；佛道并存：918年上京建佛寺，然此钱背二仙分明为道教神祇，折射契丹“萨满为基，兼收释道”的信仰策略。4.2 文字革命之先声 九叠篆钱与契丹大字并生，构成书写革命双翼，神册五年（920年）耶律突吕不创大字，然新文字难撼汉字地位，此泉以九叠篆转译汉风，为契丹贵族提供文化缓冲——既免直接使用汉字弱化族性，又得华夏礼制精髓。 《辽史补遗》评曰：“阿保机以九叠篆铸泉，犹拓跋宏命刻‘皇帝南巡之颂’。然云冈佛像胡貌梵相，此泉日龙则胡神汉形，其变制之智更胜元魏一筹！”。 第五章炉火丹青：真伪考辨与工艺绝响 此枚九叠篆天赞通宝的惊现，直指辽代铸钱史研究的核心争议。5.1 真伪辩证三重证窖藏铁证：出辽北窖藏，裹土锈而铜色泛红，合辽钱青铜特征。清理后地章包浆熟旧，非伪作可仿；史志互参：《钦定续文献通考》明载：“辽太祖铸天赞通宝钱...遂至富強，以开帝业”，与此泉材质工艺契合；版式孤品：较之1944年苏州现身的隶书“虎尾通”天赞钱（今藏上海博物馆），此品篆书背日龙纹式，确为寰宇仅见。5.2 铸造秘技推演其工法凝聚宋辽铸术精华：范铸难题：九叠篆笔画叠曲，非精制陶范难成。或参用“失蜡法”铸母，以蜡塑盘曲笔道，覆泥焙烧得范；合金玄机：含金逾五成，铜铅比例当效北宋官印铸例。宋制高铅青铜含铅15%，以增铜液流动性，保叠篆纤细处清晰；窖藏之谜：东北干燥气候与灌装窖藏（陶罐密封），护此金铜钱免于锈蚀，使其叠篆锋芒历千年犹利。余论：塞北江南共篆痕 九叠篆天赞通宝，乃契丹从“毡帐部落”迈向“北朝正统”的金石宣言。其方寸之间，叠曲的不仅是篆文书体，更是胡汉文明的历史折光。阿保机以九叠篆为舟，载契丹王权横渡华夏礼制的瀚海——钱文“均平”之规暗合儒家秩序，金铜材质延续草原金银崇拜，日龙二仙则成萨满信仰与道教的纹章融合。 当此泉于辽北窖藏重现天日，我们犹见耶律阿保机立于潢水之畔：他左手持弓矢威慑室韦，右手擎九叠篆钱币通好后唐。一枚钱币，竟成游牧与农耕文明碰撞的微型战场与熔炉。千年之下，其叠篆盘曲如契丹铁骑卷过松漠的烟尘，亦如华夷文化交织的历史长河，在金石中凝为永恒。典籍补注：宋人洪遵《泉志》载契丹天赞钱而未见图谱，清人李佐贤《古泉汇》叹辽钱“半可得，半不可得”。今九叠篆天赞现世，足补千年泉史之缺。后世治辽金史者，当抚此泉而长思：华夷之辨岂在血统？礼乐所及，皆为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