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戎马赋》并序——军院忆·寄憾

慧子

作者：慧子

图片：慧子

余乃军伍之后，幼随父居于京师后勤学院，三载即迁；后之岁，从父转赴武汉军事经济学院，始入小学；再归家乡陇原之兰州，倏忽数十载。每念昔时军号，凡闻楚地书声，及未竟之戎装梦，辄心有所感，遂作此篇，以记旧踪、寄思其憾。

昔我三岁，居北京后勤学院。朱门内槐荫如盖，晨有军号穿叶而来，清越彻耳；暮则军歌四起，与炊烟相和。父常着军装，肩章缀星，归时携风，教我正步，更有立、拱手礼，言“军者，守土护家也”。我与诸子弟嬉于操场，或攀白杨观队列，见父辈昂首阔步，靴声踏地如鼓；或蹲礼堂阶前捡弹壳，视若珍玩，藏于衣袋。那时虽稚，已慕军装之威，暗许“他日必如父，执戈定卫疆”。三载光阴倏忽，离京时回望，槐荫下兮军号在耳。

逮夫尊严奉调武汉军事经济学院，举家南迁，我恰入小学。楚地军院亦有槐荫，只是夏荷满池，蝉鸣尤烈。学堂离兵营不远，课间仍往来其间，与伙伴论兵，仿沙盘画阵，折竹为枪。每遇部队拉练过院，必扒栏而望：士兵荷枪疾走，汗湿征衣，却队列整肃，呼号震天。我常抚栏良久，盼早日束发，能入此列。母知我意，缝衣时缀铜扣如军章，笑言“先学立身，再图从戎”。

及父转业，举家归金城兰州。黄河穿城，风沙染鬓，戎马远矣！吾叹息：随父漂移，家乡何方？心为何处？

唯余父旧照—著军装屹乎军旗下，目光如炬。我入金融行，案头算盘与键盘相击，朝暮奔忙，为家计、为夫女。夫憨厚，知我有从军憾，常言“今虽未着军装，守家亦是尽责”；女渐长，见我翻父旧照，便缠问“奚何未著戎装？”，我唯抚其头，笑而未答。

如今父母康健，吾退休二年，日以旅游为乐。春则踏青江南，看燕衔新泥；秋则登高陇原，观雁过黄河。一家围炉时，父偶谈昔日军营之事，母补言“你幼时总偷戴军帽，帽檐压眉眼，还挺胸走正步”，满座皆笑，我却心尖微涩—那顶军帽，原是我少时最珍之念想。

岁月安稳，夫君女慧，父母安乐，本无缺憾。唯每闻军号（或见阅兵影像），仍会驻足：听那声“一二一”，似犹在军院操场回荡；想那身绿军装，终未得披于身。然念及父之教诲“尽责便是担当”，今虽未执戈，亦守家、敬业，也算不负昔时耳。

只是偶有梦：梦里仍在军营——

槐树下，我着军装，正步走，军号落时，恰与少年时撞个满怀；

月明下，家乡何方，怅茫然，泪涟衫襟，唯与心安之处即吾乡……

感旧踪历历，憾思悠悠，遂笔记之，以慰流年。时维乙巳秋月，书于兰州。

作者简介：

慧子，女，曾随父居北京后勤学院三载，后迁武汉军事经济学院大院数十载，小学始读于斯，终定居兰州，从事金融工作。幼有从军志，未得践行，今以家为念，常忆军院旧时光。

（初稿写于2012年）

当兵未了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