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制:一修歌 北京 227294355</span></p> <p class="ql-block"> 导航在最后一道土坎上放弃了挣扎,像一条被烈日晒干的蚯蚓蜷缩在屏幕里。我关掉手机,也关掉了最后一丝与尘世相连的电流。草原忽地打开了全部音量:风、草籽爆裂的轻响、远处勒勒车的吱呀、还有自己心跳的鼓点。那一刻,我明白“辽阔”原来是一种声音,它先把耳朵撑大,再把胸腔撑开。</p> <p class="ql-block"> 羊群是云的原型,低低地搁浅在绿浪上。它们缓慢地翻滚,偶尔漏出一角蓝得晃眼的天。牛群像一块块移动的黑曜石,把阳光吞进体内,又在眸子里点亮两盏琥珀灯。而马群——那才是真正的闪电!鬃毛扬起时,草原被瞬间划开一道道金色的裂缝,蹄声滚作远方的闷雷。我在它们掀起的尘雾里,闻到草汁的甜、汗的咸、还有时间被晒得发酥的香味。</p> <p class="ql-block"> 没有栅栏,没有勒痕,只有风用草的舌头一遍遍舔舐大地。我蹲下来,发现每一株针茅都在逆光中举着微小的星辰,草籽是它们私藏的宇宙。蚂蚁的商队沿着草根的峡谷跋涉,把一粒牛粪当成一座金山。我把手掌贴在地面,烫得像按在一颗跳动的心上——原来草原也有脉搏,只是节拍比城市慢了两拍,却比永恒快了一秒。</p> <p class="ql-block"> 夕阳像一枚被牧人磨亮的铜盘,从草尖滚到山脊,最后“当啷”一声掉进地平线。篝火升起来时,星星们开始迁徙,一匹、两匹、千万匹……银河被风赶进蒙古包的炊烟里,熬成一碗乳白的奶茶。我捧着碗,舌尖先尝到草的腥甜,再尝到风的凛冽,最后尝到一种古老的沉默——它不说话,却把我所有喧嚣的形容词都收进了黑暗。</p> <p class="ql-block"> 懂了:震撼不是排山倒海的呼喊,而是亿万株草在同一秒轻轻颤动的和声;不是镜头里壮阔的俯视,而是被一朵小黄花偷偷照亮瞳孔的瞬间。草原把“我”拆散了,撒进风里,又悄悄拼成一个新的“我”——比来时轻,比来时静,比来时更接近一株草的呼吸。</p> <p class="ql-block"> 离开时,导航重新上线,屏幕亮起一条笔直的虚线。我回头望,绿浪还在起伏,像要把所有来过的人重新淹没。我知道,有一道隐形的勒勒车辙已经在我心里延伸——它不指向任何坐标,只指向风、指向草、指向那群永远不需要名字的马。</p> <p class="ql-block"> 而草原,已把风系在我衣角,把绿浪吹到天上,再轻轻落下,落成我余生每一次闭眼就能抵达的故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