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孑孓檄并序

琅琊蠧鱼

《讨孑孓檄并序》

【国朝劫度，岁在乙巳，序属白臧，气于立秋，数在闰六。清露蝉噤，寒蛩抱鸣，鉴经济萧条，彝伦佚失，繁华落尽，花开荼靡，吉光片羽，逐水流殇。佛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汉张纲所叹‘’豺狼当道，安问狐狸”？晋阮藉当慨："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君子蒙羞，元直慨明珠之暗投；贤士为黜，展禽殇荆玉之蒙尘。讳时世古风不竞，文艺式微。雅操非逮，礼仪湮滞。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或效同于蚊蚋，慕附于孑孓。非矜于口诛笔伐，但求悬心以问天；无恃于词讼言谤，力图逆志以溯流。拊膺捶足，武穆壮志以长啸；挥唾击节，曹魏伏枥以短歌。建安仰止，风骨无据，拟扪虱而谈玄，魏晋汗颜，气度非操，追拂麈而清言。法义不悖，崇礼无二。有负国人，遂有曲笔。】

呜呼孑蚊，悲夫成群。持毒吻兮销魂，啸高歌兮伤神。飞单骑兮恼人，鼓众翼兮扰民。传近途兮雷霆，播远路兮轰鸣。钳长螯兮利挺，举短喙兮坚硬。挥戈矛兮槊戟，得上下兮翻腾；舞刀光剑影，共纵横兮驰骋。挟白昼兮潜冥，擎黑夜兮逢迎。无规矩兮墨绳。不方圆兮榫孔。纠四时兮无序，或仲夏兮所成。肆六合兮无定，窃斗室兮所磬。其无影无踪，惟天地兮所通；其何去兮何从，纵鬼神兮所行。其无始兮无终，湮日月兮合明。其何德兮何能，嗣血肉兮供奉。

更矣，蛰恒静于伏虎，擎制动于脱兔；效鲲鹏于展翅，慕鹰隼于试翼。俟守志于必得，趋孤注于一掷。视生死无睹，弃手尾于不顾。奢血肉于所食，绝草木兮所饥。徒众人发指兮手足无措，惟有目共睹兮一针见血。传播瘟疫，骚扰不过；感染疾病，相继逞祸。可怜，三教九流，为之一触即发，而瞠目结舌；悲乎诸子百家，为之双掌盟誓，而延堂入户。叹乎绅士纨绔，为之拍案并起，而穷投末路；唏吁，节孺贞妇，为之一近芳泽，而宿草化泥。钻天遁地，拔宅入户，储秀樊篱，登峰造极；藏娇金屋，长驱直入。媛仕淑子，义无反顾；翁媪乳臭，但非怜惜。香舍俪居，周流若虚；兰台椒室，出入无滞。曲肱叠掌，攀肘附股；抓耳挠腮，退裙缩裾。周游列域，居关函谷；隔帘听声，近图南子。歌之咏之，舞之蹈之；切齿文人，扼腕壮夫。身无雕虫之技，令命于缨仕冠儒；爪无缚鸡之力，制律于旷男怨女。叫爹喊娘，呼天吁地；厉骂断喝，此伏彼起。横来直去，声东击西。畅行无阻，如入闹市；迎往拒来，炙热一时。

且夫窃色成癖，包囊私欲。聚啸成奸，肆虐为欢。携虮援虱，鱼肉乡里；吮血吸乳，丰膏肥脂。无分牡牝，何惧雄雌。男女授受，巨细不遗。仁而爱人，贵贱非弃。多喜暴露，厌绝繁饰。窥旴家珍，探囊秘器。中庸之道，其介如石，褌裆裙裾，无避基祉；江山春色，一览无余。国色天香，频频光顾。蜻蜓点水，少餐多食。偷香窃玉，伐桂斫枝。恶贯满盈，罪大虐极。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奸淫之未逮，狂浪过之；放荡之不足，猥亵有余。高门闺户，小家碧玉，空穴来风，枳句巢枝。凌波微步，南下挥师。无中生有，势如破竹。身有长物，非恐有恃，长驱直入，霸王夺姬。积恶成癖，非教终日。勾肩搭背，招摇过市。香巢金屋，作威作福。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娇妾冶娘，横加调戏；内室外婢，惨遭猫腻。江湖郎中，散野大夫；悬壶济世，冒牌行医。履迹风尘，屦游巷闾。非懂医理，针灸探刺；未病乱治，狂施暴欲。前无古人，后无来子。童叟无欺，少长咸集；妇孺不弃，软硬兼施。一夜风流，殆害千秋，瞻前顾后，寸土必收。

故天下商贾贩卒，仕官纨绔；野夫竖子，凡妇匹夫。仰天长啸，怒发冲冠。切肤之痛，裂齿之恨；叮咬之苦，噬阖之楚。谈虎色变，风声鹤唳。管楮不录，罄竹难书。帷帐裙袂，为之颠倒败破；公门案祸，为之躲藏不过。闺中隐私，为之大惊失色；店肆赝殖，为之窥察不没。往来白丁，谈笑鸿儒。不招自来，挥之不去。宝马雕车，风月骖服；入影随形，闻蝇附蛆。横加顶礼，叹为观止；纵加膜拜，奉若神怪。香肌美色，任其抚摸。丰乳肥臀，一针销魂。贪污腐败，被其出卖，行礼受贿，畏其可窥。筑巢引凤，被其搞定，金屋藏娇，为其三包。无边无量，无穷无际。无处不在，无可奈何。如骨在喉，如芒在背。豕男牸女，狼崽狈子。咬牙切齿，歇斯底里。恶行好事，尽收眼底。帐里帷外，见怪不怪。深宅大院，媾荡泛滥。一生二熟，不弃不离；三扣四拜，不坏不爱。五宴六席，先色后食。七姑八姨，糜烂有余。九不离十，仕迷色迷。

是有以；皇亲御戚，直隶裙系；郡州禁羽，府衙仆隶。挟天子以令诸侯；控律法以命州治。倡导：各路英雄豪杰，志士仁人；群雄逐刺，共举义旗。揭竿而起，并定盟誓。相邀四海，围毙寰宇。摄于一统，布告民黎。传檄黔首，幔设帐制；焚艾染香，围栏堵网。水淹土屯，烟燎火熏；毒攻泥封，草木皆兵。盾合矛刺，棍捣棒戮。掌拍脚踢，屁打尿击。布防四时，范于夏暑；防患未然，莫使失事。金牌羽翼，虎符令足；沿途缴辑，勿使逃滞。刁蛮乖僻，性情卑鄙；非务农耕，不理稼穑。洞穿墙墉；以侵社稷；鸠占鹊巢，夺之公室。居之庙堂，乱之城狐；处之江湖，殃及池鱼。毛遂自荐，脱颖而出；囊锥而至，反客为主。包囊私欲，大朵快颐；针砭时弊，非通事务。梦生香巢，醉死金屋；销魂高唐，喋血厢西。生活奢靡，繁衍无度；贪肉失德，吮血忘义。非别雌雄，奈何宾主；无知羞耻，不避嫌疑。枕戈待旦，有的放矢；短绠汲深，鞭长所及。温柔不足，粗鲁有余。霸王执弓，情有独钟。死而无憾，生而洞穿。三缄其口，孔子问器。一孔之见，登徒行愿。冠冕纱翅，禽兽霓衣。鞠躬尽噬，死而后已。窃文子之名；惭无文子之行；得美人之血；悔无美人之德。生死以无度，血肉之所趋。宁以撑死，不复困饥。时代使之然未必，性情使之然或许。

孟子：“失道寡助，得道多助”。夫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他人”，今夫蚊蚋靡聚，孓孑成群；悲夫成灾，以扰四民。滋行泛滥，天下称患。洪荒之蛮，盘古之始，拿它不着，逮它不至。饕餮太牢，觊觎美色。魑魅廛闬，魍魉阎闾。陋习不錣，时至今日。逍遥馆墅，作恶公室。尸位素餐，旴窥神器。攘外必须安内，惩下以求达上。四夷伏而疆隅宁，政令通而社稷固。故传檄天下，驰驿四宇，并挥旆旌，共举纛帜，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毁家纡难，义不容辞。活要见蚊，死要见尸。宁错杀一千。放走一匹。宁吾负天下蚊，毋天下蚊负吾。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师之滨，莫非王臣”。籍希天下志士仁人，亲之信之，迎戈退日，挥戟败师。知彼知己，以劳待逸。不以道守，唯以力辑。审时度势，化生孽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歼之灭之，在此一举。则稳操胜券。毙于鼓掌之间，指日可待也。

古人云；“君子爱人也以德，细人爱人也以姑息”。今夫孑孓蚊蚋，一介倮虫，二翅羽族。黑白颠倒，昼夜无分。胎卵连类，禽兽不如。有伤风化，为败教谕。非以崇德，绝饥草木，非以胄牒，屏抉茅茨。同室操戈，是非不明。以怨报德，以下弑上。非思结环之恩施，但图睚眦之雠报。嗣血肉以讳众怒；绝勋功以据广室。暴以暴亡，善始善终。

又《娄篱子》：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寇仇。上行下效，冰暖水释。“行比一方，德合一君，”斥鴳与孑孓比类，汤棘或宋荣连同。讥笑者迂聒，反顾者湛沈，“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众人匹之，盖有所待。不亦可乎。

夫子：“志士仁人，有杀身已成仁，无求生以害仁”“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据此蚊蚋，嗜淫乱性以而害仁，纵欲坏德而败义。黔黎共戮，鬼神斥之。释氏：“有心为善，虽善不奖，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我等替天行道，嗣司仁义，使于四方，不辱君命。昭铭表檄，以儆效尤。

尧天舜日，垂裳而治。忠孝节义，厚德载物。“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以为道”。“君子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急急如律令，般若波罗密，元亨利贞；吉悔凶吝。泰否历数，盈亏有极。阴阳布化，死生肇启。神袛惟上，皇天后土。

琅琊蠹鱼乙巳闰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