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开的花依然美丽

樱桃

这是朋友给我讲述的故事，每每想起来，心里都涌起一股既心痛又为之祝福的情感，感慨人间沧桑，患难见真情，感慨那个特殊的年代，让人在逆境中顽强而行 　　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柳婉灵，父母希望她像柳枝上那只快乐的鸟儿，唱着婉转灵动的歌。但她从小却是在苦水里泡大，六岁时，母亲随援助非洲的医疗队前往非洲，在工作中不幸感染病毒，以身殉职，永远长眠在非洲的土地上。噩耗传来，父亲抱着她痛哭了一整夜，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衫，父亲拿出一张母亲的照片，交给她留着，照片上的妈妈美丽而气度不凡。 从此，父女俩相依为命，父亲是城市规划设计院的领导兼设计师，工作忙得脚不沾地，无暇照顾她，正值孩童玩耍嬉闹的年龄，她却过早地懂事了，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买菜、做饭、洗衣、打理家务，懂事的她学习成绩非常好，安静又乖巧，只是想妈妈时，她只能捧着妈妈的照片对着月亮发呆，她叩问苍天：妈妈，你在哪里？ 　　九岁那年，动乱的“文革”像黑暗吞噬了她的家，父亲成了“走资派”被迫停止工作，成天被批斗、游街，她成了“黑五类”的子女，遭人们嫌弃鄙视，孤独像潮水般淹没了她，父亲的工资被冻结，每人每月只给13元生活费，老宅被查封，她和父亲只能搬去地下室居住，每天就着咸菜喝粥，这还不够，不久，父亲被关进了“牛棚”，从此她只能独自生活，正值身体发育的年龄，营养不良，她的青少年时期身体非常瘦弱。 十六岁初中毕业，她随一支50多人的队伍去了北大荒，成为一名知青，与原来的生活相比，知青生活虽然也苦，但好歹不至于饿肚子。 这支知青队伍的队长是一名英俊的男生，高大挺拔，名叫叶勇剑，成为很多女生倾慕的对象。可她没有这样的奢望，她知道自己是“黑五类”的子女，和别人不一样，每天踏踏实实的劳动，晚上在煤油灯下看自己带来的书。她总是主动去干别人不愿干的脏活、累活，仿佛要以此来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 队里成立民兵连，成为民兵，可以发一支钢枪，参加边境线上的巡逻。她多想摸一下钢枪啊，可一想到自己“黑五类”的身份，她退缩了，大家都报了名，唯独她没有。作为民兵连长的他急了，找到她直接问：你为什么不报名？她低头道：我是“黑五类”子女，能报名吗？“嘿！那怕什么？只要是一名正直有为的青年就可以报名，你跟我来！” 她在报名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终于领到了一支钢枪心里有了一丝暖意。 北大荒的冬天仿佛把天地都冻住了一样，雪原茫茫。早上，民兵连操练，这次要拉链五公里，忙乱中，她找到棉鞋，可棉鞋已撕开一条口子，不能穿了，她只好翻出旧回力鞋，慌忙穿上跑去集合，在雪地里行走，回力鞋怎能御寒，不一会儿，脚上就冻成了冰疙瘩，她渐渐落在队伍后面，看着不争气的脚，她坐在雪地上拼命捶打，可无济于事，四周雪茫茫，“今天要冻死在这里吗？”她绝望了！ 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个人影由远而近是他！“你怎了？”“哦！没什么！”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双脚已经冻住了，他走上前来，扒开雪窝，发现了她冻住的双脚，大吃一惊，“你怎么能穿这种鞋！”他赶紧蹲下身子，用雪为她搓脚，脱掉鞋子后，他解开衣襟，把她的双脚直接捂进胸口，“你别这样！”她立刻羞红了脸，想挣脱，但他大力的按住她的双脚：你安静点，不这样，你这双脚就废了！她只好听任他的，待脚有了点知觉后，他脱掉棉衣，裹住她的双脚，命令道：来！我背你回去见医生！他不由分说地背起了她，一步步朝知青点走去，在他的背上，她第一次有了温暖的感觉，泪水悄然落下。在他的帮助下，她的双脚恢复如初，从此，她对他心存感激！ 年底，粮食丰收，知青点蒸了大白馒头庆贺丰收。她领了自己的那一份，一碗粥，两个馒头。喝掉米粥，将馒头用纸包了揣在衣服里，知青点外，一群孩子正在等她，孩子们把她围了起来，欢快的叫她“小灵姐”！她把热气腾腾的馒头拿出来，一块一块分给孩子们，温柔的看着孩子们吃下去，毕竟她喜欢这些孩子，平时这些孩子有谁病了，是她背着孩子走几里地去就医。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她的善良从此刻在他的心里。 春节即将到了，知青们开始返程探亲，她没有家，爸爸还在“牛棚”里，她选择留下。北大荒的冬天真冷啊，白天她只能偎在被窝里，邻家农户小凤姑娘把自家的小狗“哈春”带来给她陪伴，三十晚上还端来了一碗饺子。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白天她可以带着“哈春”在白桦林遛弯，和“哈春”在树林里捉迷藏，晚上她仍然孜孜不倦地看书学习。 日子过得飞快，春节后，知青们陆续回来了，大家从家里带来了新衣服、土特产，欢声笑语一片。唯独她什么也没有，她有些伤感，默默走出知青点，来到白桦林，斜倚在树干上，想爸爸妈妈。 “ 婉灵”，一声呼喊打破了宁静，他背着一个书包朝她走来，他将书包递给她，“这是我给你带的土特产，你尝尝吧！”“你自己留着吧！我不用了！”她转身想离开，可他清晰的看见了她眼里的泪痕，一把拉住她，不由分说将书包塞到她手里：你别这么固执好不好，以后有什么难处你只管告诉我！可她摇摇头，还是走了，他在原地愣了很久。 早春里，在一个拦沙工地，知青们干了一周，决定放假休息一天，大家都回知青点了，她自愿留守工地。她在工地上寻到一个大铁桶，清洗干净，准备用雪水熬一桶热水来洗澡，她一桶接一桶的铲雪，大铁桶装到一半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跑出门去，看到是他，勇剑外出开会路过这里，他的到来，打乱了她的计划，她有些沮丧，但还是拿了两个馒头放在炉子上烤：“你还没吃饭吧。”她把烤馒头递给他，他真饿了，吃的很香。她走到大铁桶前，看着半桶雪水，一言不发！他觉得有些奇怪，忙问道：你这是干嘛？“我……，我想烧水洗澡！”她的声音有些压抑，他听出来了，立刻站起来，拿起水桶，边走边说：我来帮你烧水。他脱掉外套，一桶又一桶的运送雪水，直到把大铁桶装满，又用地锅火将水烧热，然后对她说：水热了，可以洗了，我到外面帮你看着。说着他走了出去。 多久没有洗澡了，她把自己融进热水里，热水的浸泡热血也在沸腾，这么多年压抑在心中的苦水，此时和着融化的雪水奔涌而出，她边洗边哭，先是小声啜泣，而后放声大哭。他站在门外，她的哭声让他读懂了她的屈辱和心酸，他心里也难受，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双手。 晚上，她在工具房搭了一个铺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这晚她睡得踏实而香甜。他轻轻来到她的床边，静静的凝视着她，窗外的白雪把房间映照的那么明亮，她安静而恬美的躺着，一头黑发像散开的瀑布，眉毛像一弯新月镶嵌在她瘦削的脸庞上，嘴唇微红像熟了的樱桃，纯净而美丽，他多想握住她的手，可是他克制住了自己，不想惊扰她的好梦，那一刻他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一九七七年，中断多年的高考终于恢复了，她的父亲已恢复名誉，重新走上工作岗位，老宅子也已归还回来。可多年的“牛棚”折磨，已经摧残了老父亲的身体，父亲终于坚持不住，倒下了！父女从此阴阳两隔。痛哭之后，她明白：今后的路唯有靠自己！她日夜勤奋学习，终于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医学院，临走时，他来为她送行，他坚定地对她说：婉灵，你先去上学，明年我一定考上大学去见你。 回城后，她卖掉了老宅，将钱捐给北大荒建希望小学。她一心扑在学习上，学习很辛苦！但她从未退缩，在校期间，她的学习非常优异，各项比赛都拿了一等奖，曙光照进了她的心里。 一日，有同学告诉她，有人在楼下等她，她跑下楼去，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是他！叶勇剑。他笑着对她说：我们一起走走吧！ 他们来到一处山坡上，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鸟儿在林间跳跃，充满生机。原来他考取了这所城市名牌大学的建筑系，他笑着对她说：你父亲未尽的事业今后我来接！婉灵，你能答应我，今后和我在一起吗？其实，在知青点，你的勤奋，你的善良，让我早就喜欢上了你！像一道闪电划过，她浑身颤栗了一下，那是被幸福击中的电流，他轻轻地拥她入怀，她靠在他的胸口上，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温暖。 故事的最后，婉灵毕业后被母亲所在的医院看中，和母亲一样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医生，勇剑则进了城市规划设计院，成为一名优秀的建筑设计师，苦尽甘来，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幸福像花儿一样绽放，虽然是迟开的花，却依然美丽！我衷心的祝愿他们柳叶相依，幸福绵长！也愿天下所有有志之人，不惧困难，奋勇前行，一路鲜花，一路歌！ 他们的故事就像一首老歌唱到的：给你一条我的路，你是我一生不停的脚步，让我走出一片天空，让你尽情飞舞，放心的追逐…… 　　（本文图片来自于网络，在此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