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是一个纯粹的爱上海之人</p><p class="ql-block">我是一个纯粹的爱上海之人。这话说来,旁人未必尽信,然而我自己是极明白的。</p><p class="ql-block">黄浦江的水,浊浪排空,日夜不息地奔流着。我每每站在外滩的石栏前,望着那江水,便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也在奔流。江水浑浊,却自有其气势;江风扑面,夹杂着水腥与城市的味道。这味道,我嗅了半辈子,竟已离它不得。北外滩的灯火,在夜里亮起来,映在江面上,碎成千万片金箔,随波荡漾。我有时想,这大约便是上海的魂魄罢。</p><p class="ql-block">东方明珠塔矗立在江畔,三件套高楼环伺左右。这些钢铁水泥的巨物,在旁人眼里或者只是冰冷的建筑,在我却如同老友。我见过它们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在夕阳下披上金甲,在暴雨中傲然挺立。它们不言不语,却比许多能言善辩之辈更懂得这座城市的脾性。</p><p class="ql-block">人民广场的音乐喷泉,水柱忽高忽低,随着旋律起舞。小孩子们在水雾中穿梭嬉戏,笑声与水声混在一处。我常坐在长椅上,看这景象看得出神。上海博物馆则静默地立在一旁,内里藏着千百年的故事。青铜器上的饕餮纹,瓷器上的青花,书画中的笔墨,都在诉说着这座城市并非只有浮华。</p><p class="ql-block">上海的四季,各有其妙。春日的梧桐絮,夏夜的凉风,秋日的桂花香,冬日的薄雪,我都爱。就连那被诟病的梅雨季节,湿漉漉的空气里,也别有一番缠绵的意味。蓝天白云的日子,我必是要出门的,带着相机,将这天光云影与城市的天际线一并收入镜头。</p><p class="ql-block">五号楼的邻居们,多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每年重阳节,他们便穿戴整齐,要我给他们拍照。王老太总要系上她那条紫红色的丝巾,李老头则坚持要戴上他那顶已经泛黄的巴拿马草帽。他们对着镜头笑,皱纹里夹着岁月的风霜。这些照片,我洗出来送给他们,他们如获至宝。我想,这大约是他们对抗遗忘的方式罢。</p><p class="ql-block">我的摄影朋友们,常与我一道在城市里游走。我们追逐晨光,守候晚霞,在街头巷尾寻找那些转瞬即逝的瞬间。戏迷朋友们则另有一番热情,京剧、昆曲、沪剧,唱念做打间,自有一方天地。与他们相处,便觉得这城市的文化血脉,仍在汩汩流动。</p><p class="ql-block">上海之大,可以容纳千万种人生;上海之小,又常常在转角处遇见熟人。菜市场里卖豆腐的张师傅,总要多给我一块;街角书店的老周,见我便推荐新到的诗集。这些细碎的温情,如同水泥森林里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着生活。</p><p class="ql-block">我在这城市出生,在这城市成长,大约也要在这城市老去。我的爱,不因它的繁华,也不因它的沧桑,而仅仅因为它是它——是那个我每日睁开眼便看见的上海,是那个融进我血脉里的上海。</p><p class="ql-block">江水依旧奔流,城市依旧喧嚣。而我,不过是一个纯粹的爱上海之人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