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归去

金鈴

夕阳归去 文/金鈴 太阳如一橘色的车轮，晃晃悠悠地向地平线坠去，余光浸染了漫天的色彩，发出炫目的橙红色。我打开衣柜，想着整理一下衣服，有一个密封的白色塑料袋从角落里闯出来，掉落在我的脚边，我弯腰捡起来，看着叠放的整整齐齐的那件粉色T恤，心底忽然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愫暗暗流淌，记忆的闸门如潮水般奔涌而出…… 那一年登须武山顶看日出成了最流行的事情，大晚上的人潮汹涌，随便在山脚下打个尖，就为了看一眼日出。奔走在城市钢筋水泥之间的我，一日闲来无事，午休过后，心血来潮，骑着自行车，就向须武山出发了。 六月的天娃娃脸，不晓得从哪里飘来一片云，笼罩在我的头顶，风中有雨的味道。我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顶帐篷，加快速度，想着在雨水落下来之前，借避一下。天空好像故意和我作对一样，就在我离帐篷还有20米的时候，大雨从天而降，我一下成了落汤鸡。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滴，我支好自行车，闯进帐篷，一个男子席地而坐，怀里抱着一把吉他，细长的眼睛微闭，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间流淌着沧桑凄美的歌：“我要用我自己的流浪，换一个在你心里放马的地方。像那游牧的人们一样，把寂寞忧伤都赶到天上……”听到声音，他的歌声戛然而止。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两眼，没说话，顺手扔给我一块毛巾，我闻着毛巾上淡淡的清香，擦着头发上的水滴，难为情地看着自己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的上衣，眼角的余光发现他的唇角绽放出一丝笑意。他看了看我，没有说话，随手脱掉他的T恤，扔给我，然后转过身去。我有点不知所措，粉色的T恤如同一束娇艳的玫瑰花，开在我的手上。 “好了吗？”他的声音忽然响起。 “等一下。”我有点慌乱，快速脱掉自己的半袖，套上了他的T恤。“可以了。”我怯生生地说。 他缓缓转过身来，结实的胸膛裸漏在空气里，我不由得脸红心跳，目光慌乱。他看出了我的窘迫，拿起两瓶啤酒，用牙齿咬掉瓶盖，递给我一瓶，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然后自顾自坐了下来。他仰起脖子喝了一口啤酒，看着我：“来看日出？” “嗯。”我半跪半坐，轻声应道。 他做了一个虚碰的手势，又喝了一口。 清爽的啤酒充满了我的口腔，帐篷外的雨滴和着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在天地间飘忽不定。 啤酒在清脆的碰撞声中不知不觉地一瓶接一瓶清空。人有时候就这么奇妙，明明是初次相见，聊着聊着竟有了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午后的阳光一寸一寸地移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我们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瓶啤酒。帐篷外有清越的鸟鸣声掠过，雨后的空气从帐篷敞开的一角肆意挥霍着清新。我提议去外面走走，我们站起来，啤酒的魅力牵绊了我的腿，我有一点微微的眩晕。他一把扶住我，顺手一带，我就结结实实地跌入了他的怀抱。 我们四目相对，彼此温热的呼吸拂过对方的脸，世界好像一下子静止了。他咚咚的心跳声敲打着我某一根敏感的神经，下一秒，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温热的唇就堵在了我的唇上。我的意识在一瞬间清醒，我想推开他，谁知道，他双臂越发用力，抱得越发紧，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他吻的那么热烈，那么疯狂，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一把切开尘封记忆的刀，在我脑海里回旋，六年前的那一场情感背叛，恍如陌上的一束烟火，在我的心底砰然炸开，泛着沫的血霎那间淹没了我的灵魂。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嘶”他吃疼，松了双臂，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一句话没说，跑出帐篷，骑上自行车，猛烈地向山下登去，有泪一滴一滴从脸上滑落…… 一只松鼠忽然从我的自行车前跳过，毛茸茸的尾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我猝不及防，一下子连人带车倒在了路边碧绿的草地上。我慢慢爬起来，双膝紧曲坐在草地上，然后双臂抱肩，把头埋下来，任眼泪一泻千里……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然我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按在了我的肩上，我抬起头，眼前是帐篷男子的脸，一缕碎发从他的额头垂下，右耳黑色的耳环闪着邪魅的光，脸颊的梨涡像镶嵌着半轮月牙。他半弯着腰，给我递过来一沓纸巾。我一把扯过纸巾，胡乱地在脸上摸着，他看着我，满脸真诚地开了口：“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是酒精与男性荷尔蒙的作用，我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我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我越过他的肩膀，看着遥远的天际，一轮红日正慢慢地坠落，天边的晚霞如血一般涂抹了半个天空。有一抹痛正在我心底泛滥，我听到自己心灵深处轻轻传来的叹息。我站起来，扶起自行车，扬长而去。 我骑了一小段路，捏住车闸，我知道，他就站在我身后，于是，我没有回头，只是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就急惶惶地逃离了…… 我注定与朝阳无缘，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看的最多的还是夕阳，窗前的夕阳如归家的孩童，沉睡在山峦的臂弯；路边的夕阳如姑娘的脸庞，红彤彤地晕着迷人的光；晃动的公交车上的夕阳，仿佛是揉碎的时光。但是，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须武山那一种说不出感觉的夕阳。 2025年4月21日凌晨3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