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 壁 云 影

朱煜良

<p class="ql-block">  我站在赤壁幽谷栈道上,如朝圣者凝视着天空的造物主。这里的云是地质史诗里飘散的标点,时而如神秘流动的甲骨文,时而似轻灵的湘绣抽出的丝线。</p><p class="ql-block"> 上午七点半左右,晨光刚刚给丹霞岩镀上金箔,东方的云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它们展现出各种婀娜姿态,都想抢先一步沾点阳光带来的喜气。而贴近谷底的层云则完全不同,它们好像从岩层里渗出的水蒸气,带着矿物结晶的微光,在樟树梢头聚成半透明的鲛绡。</p><p class="ql-block"> 手机里的画面精彩纷星:北侧的那团云刚被侧风塑成了《富春山居图》里的披麻皴,转眼间又被上升的气流撕成棉絮状。我不断调整角度,当一片卷积云轻盈地掠过摩崖石刻的瞬间,镜头里的“幽谷回响”四字突然有了新解:原来北宋工匠凿下的凹痕,早为千年后的云彩预留了栖身之所。</p><p class="ql-block"> 正午发生了戏剧性反转。积云演变成高积云的瞬间,整个幽谷成了光的断层摄影。云层在铝岩断面上投下的阴影,正与公元前221年的地壳运动褶皱完美重叠。快门按下时,几片舷窗状的透光高积云恰好卡在悬棺的位置,现代科技精密镜头与远古巫师的卜辞,在同一个二维平面里达成了和解。</p><p class="ql-block"> 听说日落前最壮观的云瀑出现在西侧崖壁,夕阳把晚霞染成了窑变色,如赤壁之战余烬重演。然而由于时间太有限,我只能留下了些许遗憾。下山的路上,我忽然发现所有云的气象符号都指向了同一个认知:在这片被阳光亲吻过的深山峡谷里,连最轻盈的飘尘,都是大地写给天空的注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