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影】一张合影里的故事

成舟渡雲

这张合照在衣柜的抽屉里被我珍藏了20多年，有些泛黄，有些划痕，却仍能再现当年的模样。指尖轻抚照片，曾经的岁月忽然鲜活起来。那时年少，面容光洁如玉，眼神清澈如水有光，对未来充满憧憬。

记得拍照那天，小颜特意换上常服，还偷偷抹了点发胶，还说当兵的要讲究仪表。我说你抹上发胶有什么效果？帽子一戴不腻得慌？我们还是新兵没授衔呢，肩章帽徽都没有，照出的相片会差点意思吧？于是我提议，去借班长的衣服吧？于是就留下了这张，我与小颜在训练场边上馒头山下的合照。照片洗出来到我们手里的时候，一看，效果还不错，穿上班长的服装拍出来，样子真不像新兵喔！有件事很有意思，就是无论哪位战友如果照相的话，像我们新兵就会借班长的衣服，那些列兵的话就借上等兵的肩章、上等兵就借下士的肩章、下士就会借上士的肩章。这或许就是像小时候盼着长大、成熟的延续吧！

我指着照片中的小颜，对他开玩笑说:看你怎么像影视剧中的反面人物——其他党派的人士？你这仪表还行。小颜在新兵排与我是一个班的，我刚到班里时以为他是老兵呢。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走廊上为一名新战友理发，理完一位接着下一位。后来才知道，他也是新兵，我们是同年兵，他不过比我先到几天罢了。他入伍前的职业就是理发，所以他有一手剪发的手艺。有这门手艺的新兵，班长们都抢着要的呢！

在部队各班排都备有理发的推剪，日常里是你帮我理完我帮你剪，因为都非专业，所以偶尔理完发，会发现惨不忍睹。后来下连队见一个老兵因头发理得难看，一气之下剃了个大光头，还不解气，连眉毛也剃了，连长看到哭笑不得，看到他那个滑稽样，又骂不出口。在部队大部分人倒不讲究，但也有爱“臭美”的老兵，自从大家知道我们班有个专业的“理发师”之后，小颜就变得忙多了，训练之余、星期天，总是见他在为战友们剪头发，连我们的营长也找上门。他不急不躁，有条不紊地，求者必应，工作起来专注的样子有些迷人。

在班里与小颜关系比较好，我总觉得每次他帮我理完头发，那个帅气啊又上了一个档次。一个星期天，天气极为寒冷，他帮我剪完头发，还给我来个“干洗”不用我再到洗漱间用冷水洗头了，还顺带的帮我按摩一会头部颈椎。班排长，营长都没这个待遇呢，所以到现在我都记得他。

与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三个月不到。因为他那一门理发的手艺，连师部都有耳闻。新兵连一结束，他就被调到师部了。后来有一次我到师部，在师部的理发室见过他一次，那是下连队后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在部队最后一次见过他。虽然说他调到了师部理发室，日后摸枪炮的机会少了，但剪头发的工作确实不像我们基层那么苦累，而且还可以跟师长搭上几句话。更有趣的是无论新兵还是首长，一旦坐在他跟前，都要听他的，让你抬头就抬头，低头就低头。

后面得益于网络科技的发达，我与他又联系上了。他退役后留在了驻地杭州，安家落户娶妻生子，而我退役后回到原籍。彼时，我们已远隔千里，他多次邀我回访杭州聚会，顺便到曾经挥洒青春的军营走走。

30年过去了，那份战友之情一如既往，彼此记挂不相忘，却又不过多打扰。叙旧但不论生活工作，亲切而有边界感。给人的感觉，我们仍在30年前，仍是那种纯纯的战友之情，这是一种让人感觉非常舒服的交往——淡淡的君子之交。这或许就是最美好的关系了，久处不累，远离不忘，相识不悔。

人的一生，每个阶段站在你身边，与你合影的人都会不同。看着这张小颜一家四口的合影，他们脸上洋溢的幸福，我很为他开心。我们的身边各自都有了与我们合影的人，我们的孩子延续了我们曾经的青春。

当年在竹丛下两个稚嫩的新兵蛋子，终究都成了照片里褪色的影子。每当揽镜自照，总会发现眼角又添了几道细纹，夹杂的白发也日渐增多。此时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曾读过的两句诗:“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真是道尽了时光流逝的无情与人生的短暂。或许正是留不住，所以每一个笑容都值得铭记于心，每一段缘分都值得好好珍惜，善待每一位出现在我们生命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