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十五年》

蒯榮華

散文:《茶香十五年》

2011年9月11日的苏州上塘街，“姑苏茶楼”的木窗映着阊门水域的波光，那是一群刚步入花甲的苏州市三中六六届初三⑵班男同学的相聚。谁也没料到，这场退休后的首次茶话会，竟成了一段漫长约定的开端——从此每周一次的茶聚，如檐下的雨、案上的茶，悠悠淌过了十四个春秋。

　　

最初的七年，“姑苏茶楼”是固定的坐标。它坐落在五龙汇聚的河西岸，七里山塘街的烟火从窗棂外漫进来，老同学们围坐茶桌，茶气袅袅间，鬓角的霜还浅。2013年是被记忆格外拾起的一年：初夏时十三人驾着三辆车去昆山亭林公园，茶室藏在古典园林的雅致里，绿树筛下的光影落在茶盏上；深秋又寻到天平山“白云茶楼”，半山腰的茶室被枫、桐、榉树裹着，窗外是天平山红枫、清泉、怪石的“三绝”，茶室旁的白云泉甘冽，白居易的诗刻在巨石上，茶气混着草木香，成了那年最清的韵；到了10月，还是回“姑苏茶楼”，有人即兴作了联：“少儿倚窗浪浪数春秋，白头偎依娓娓道乾坤”。那天，参加茶聚的十七位同学在附近的朝宗阁前合影，红檐映在碧波里，那座2012年为记念“洪武赶散”而建的楼阁，竟也成了他们情谊的注脚。

2014年9月11日，茶聚满三周年，东环路某酒楼的照片里，能看出大家眼角的笑纹深了些，只是那时还不知，这“每周一次”会成刻在日子里的习惯。2018年，茶聚移到了工人文化宫“工友茶室”，平价的茶饮、朴素的桌椅，换了环境，围坐的身影依旧——2019年末的合影里，“喝茶不抽烟，新年新气象”，成了老伙计间的熟稔。

2020年的疫情曾让茶聚断了线，直到9月25日南新路“茗艺茶楼”的重聚，空位留给举相机的人，没来的同学隔着网络递来问候，茶盏相碰时，竟比往常多了份珍重。再后来，他们寻到过艺圃“延光阁”，池北水榭的落地窗框住假山、池水、荷花游鱼，像把园林卷成画铺在眼前；又落脚桐泾公园茶室，砖木结构的建筑混着古典韵味与社区烟火，青砖铺地、绿植环绕，他们呡着茶香，看阳光透过叶隙落下来，说的还是年少时的趣闻，只是声音里添了几分苍老。

十四年间，近六百次茶聚，多数日子平淡得像杯温茶：茶是寻常茶，话是家常话，定格的照片里，身影从花甲走到古稀，鬓角的雪霜一年比一年厚。可那些特别的节点总在记忆里发亮：亭林公园的初夏光影，天平山的红枫与诗，疫情后重聚时的相视一笑，还有从“姑苏茶楼”到“工友茶室”，再到园林深处的辗转，每一处茶室的风物，都成了岁月的邮戳。

今年的9月11日，这场始于2011年的茶聚，要迈入第十五个年头了。桐泾公园的茶室里，茶香依旧袅袅，古稀的同窗们围坐桌前，窗外的绿植绿了又黄，就像他们的情谊，经历了十四载光阴浸煮，反倒如陈年的茶，愈显醇厚。岁月在变，茶聚的地方在变，唯有这缕茶香、这份同窗暖，从花甲到古稀，终究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