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残红

记者杨潇

一片胭脂红的月季花瓣，不知何时离开了枝头，悄然卧在碧叶之上，像一枚初绽便凝滞的吻痕。昨夜未干的雨滴，犹自映照着天空的残影，也照出花瓣上那微倦而柔软的纹路，似一缕未曾消散的叹息。花瓣边缘已微微蜷缩，却依然舒展着丝绒般的肌理，颜色亦不褪减，倒像是一抹胭脂在碧绿中洇开，兀自渲染着温存未冷的梦痕。

风又来了，这娇弱的小小躯壳在叶上轻轻一颤，便又决然滑下，于无声无息里完成最后飘落的轨迹。它终于安歇于更深的叶丛间了——那里几片同伴已然先它落下，各自带着深浅不一的红，在浓翠的叶底静静栖居。它们虽然退场了，却依旧带着生命的光华，恍若一场盛大演出之后，兀自不肯卸去华服、迟迟不愿离席的伶人。

阳光悄然垂落，在叶隙间踟蹰，将光斑撒在它们身上，竟比盛开时更显出几分明艳来。原来生命即使告别枝头，也能在坠落间盛装出演；纵然是离场时刻，也能于凋零中焕出别样鲜艳——这飘零的残红，不似盛放，竟胜似盛放。

花事终有尽时，然每一片坠落的残红，皆在告别之际吟咏着生命的绝句。它们以最轻的飘落，完成最重的献祭——向泥土，向时间，向曾托举过自己的枝柯。原来凋零不是逝去的尾声，恰是生命以另一种姿态重新站起的序章；那卧于青枝碧叶间的残红，正以寂静之舞，在谢幕的华彩里续写着比盛放更为惊心动魄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