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天未破晓时，墨色仍在天地间沉沉铺展，山尖却已先一步挣脱夜的怀抱。几颗残星缀在黛青山脊，似是谁遗落的碎银，风过处便悠悠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山坳。谷中薄雾如纱，凉丝丝漫过松针，将整夜的清露凝在草叶尖，颗颗都成了透亮的珍珠，轻轻一碰便要滚落。</p> <p class="ql-block">东方天际忽然有了动静。起初是极淡的鱼肚白，像宣纸上晕开的第一滴清水，悄悄漫成乳白，又怯生生洇出粉来——那粉嫩得像新剥的石榴籽，试探着往墨色里探身。山脚下的溪流还困在晨雾里，水面倒映着那抹粉，倒像是水底藏了片未开封的胭脂，连涟漪都带着羞赧。</p> <p class="ql-block">不知是谁轻捅了那层薄暮。刹那间，一抹橘红猛地从地平线蹦跳而出，像火炉里刚烧红的烙铁，“腾”地舔上天空。紧接着，绯红、金橙、茄紫、胭脂粉争先恐后涌来，仿佛天庭的颜料盘被打翻，顺着天顶斜坡一路泼洒，将墨色晕染成斑斓的锦缎。</p> <p class="ql-block">东边的笔架峰最先披上华裳。三道青灰色山梁像是被按进了胭脂盒，顶头的尖儿先红透了，如小姑娘冻红的鼻尖；那红顺着山褶子往下淌，染得岩石泛出琥珀光，连岩壁上的爬山虎都成了一串串燃烧的玛瑙，在风里轻轻摇晃。</p> <p class="ql-block">雾最是淘气。本在山谷里打滚的它们被霞光一染，顿时成了粉色的纱。有的缠在半山腰，把山勒出粉嘟嘟的弧线；有的被风推着往山顶跑，跑着跑着就散了，化作金红的烟缕沾在松针上，让每根针叶都成了镀金的细针，闪烁着细碎的光。</p> <p class="ql-block">远处的狼牙山最是反差。它本生得陡峭，青黑色石崖裸着筋骨，此刻被霞光一泼，竟生出几分柔媚。尖利的石棱像抹了层蜜，泛着温润光泽；崖缝里的野杜鹃，花苞本是怯生生的白，此刻也胀红了脸，像攒了整夜力气，就等这霞光来催它绽开。</p> <p class="ql-block">山脚下的溪流动了。先前蒙着雾的水面，此刻成了橘红色锦缎，几片落叶漂在上面，如锦缎上绣的枯叶蝶。忽然有山雀从树丛钻出，翅膀扫过带露枝桠，惊得露珠滚落溪中，漾开一圈圈红金色涟漪，慢慢晕开又轻轻散去。</p> <p class="ql-block">再往深处，采药人的身影渐显。他背着竹篓，踩着被霞光染成淡红的石阶上行，竹篓边的铜铃偶尔“叮铃”一响，惊飞了崖边几只灰鸽。鸽子扑棱棱掠过山尖，翅膀沾了层金粉似的，在红紫色天幕下划出闪亮弧线，转瞬便融入霞光里。</p> <p class="ql-block">霞光最盛时，整座山都活了过来。近山是暖融融的橙，像刚出炉的蜜糖糕；远山是朦胧的紫，像浸在红酒里的玉；云雾后的峰峦只露半截山尖，被染成胭脂色，倒似天边簪了几支红珊瑚簪子。风穿树林，叶尖的光簌簌坠落，落在手背上，竟带着点温热的痒，像是山在轻轻呵气。</p> <p class="ql-block">当第一缕阳光越过最高山尖，将金箭射向山谷时，朝霞便悄悄褪了。但山已记取了那份艳——岩石褶皱藏着橘红，溪水里漾着绯红，空气里飘着甜丝丝的暖。那是朝霞留给千山的吻，让整座山带着新一天的鲜活气，彻底醒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图/网络（致谢）</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2025.8.16</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