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云

杜甫平

　　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是这初秋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具体的来说，我实在不知道，秋天的云该是什么形状的，或许，和夏天一样浪漫。

但我知道，秋天的云，是不被定义的形状，是千千万万种模样。有人说“蝉鸣是夏天的刻度”，而秋天，“心动是它的纹路”。

这个秋天，阳光像一把碎金，撒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里，当我摊开手掌，想接住那些发烫的、轻盈的、转瞬即逝的轮廓。就会发现它们有的像云絮般蓬松，有的如冰棱般锋利，却都带着同样的温度，烙在记忆的底片上。如同我初始你的模样，在千万个自己间来回切换，藏在世界的暗角，等待某一刻被光选中。

第一种是树荫下的光斑。太阳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得发黄的叶片，在水泥地上投下晃动的圆点，像一群银色的游过浅滩。忽然聚拢，又忽然散开，如同某种秘而不宣的暗号。

第二种是石榴被搬开时，那道完美的裂缝里渗出的汁水，在手腕上积成小小的湖泊。

第三种是路两边的砖缝里成长的蒲公英，雪白的绒球在风里突然炸开，几十柄小伞倏地腾空而起。

　　到了第520种时，这一刻，风停了一秒，云也像是忘了流动，世界短暂的屏住呼吸，等它们分开后，地上就有你低头时，发丝落下的抛物线。

第999种，那是暴雨后积水的路面，倒映着碎成万片的霓虹，每片都裹着油膜似的彩虹。

又到了第1314种，是午后格桑花中蝴蝶翅膀振动的频率，像一串无人破译的摩丝密码，与沙沙的树叶声在时间里慢慢校对成了时间波长。

到第9999种时，我发现，心动还是自行车篮里晃动的星群。而你落在我的睫毛上，始终不肯成为任何一种编号的标本。

到了这最后一种，是夜晚的萤火虫。它们的光不像路灯那样慷慨，而是吝啬地亮一下，又迟疑地暗下去。

像在反复确认某个答案，我站在草丛边看了很久，直到分不清哪些是虫，哪些是星星坠落的碎屑。

　　其实，这一万种形状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秋天，这不过是个容器，真正不朽的是那些让我们瞳孔放大、指尖发麻的瞬间。收集一万种是我的极限，但不是秋天的极限。

或许，那些会被春风吹散，被夏季晒化，被冬雪掩埋，但每当某个相似的弧度出现，所有的初秋里就会在记忆里重新复活。

又或许，是在珍藏在你读这些文字时，眼角突然捕捉到的某道转瞬即逝的反光里。

一万种心动远远不够，每个瞬间都在分裂出新的变体，像打翻的水银，在地面上滚出无数个不可复制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