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图：网络</p><p class="ql-block">小说：磊磊</p><p class="ql-block">美篇：31301610</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三年饥荒的风，卷着黄土在田埂上打旋，地里的麦苗早被饿极的人挖得只剩残根，连石头缝里的马齿苋都被薅得干干净净。村里的孩子一个个瘦得脱了形，细胳膊细腿像晒蔫的豆荚，唯有八九岁的秀英，脸蛋上还透着点健康的粉，像是这灰扑扑的日子里，不小心溅上的一点胭脂。她腕上那只磨得发亮的木手镯，总被洗得发白的粗布袖子盖得严实，只有在柴房角落、或是后山无人处，才敢悄悄撸起袖子，用指尖轻轻碰一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天日头刚偏西，三妹就蜷在灶台边啃手指头，小嘴巴吧嗒吧嗒的，指节被啃得泛白。她才五岁，饿极了连地上的土坷垃都想往嘴里塞，小脸蛋皱成颗晒蔫的冬枣，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灶台上那口空锅。秀英瞅着院门口没人，飞快撸起袖子，指尖刚触到木镯上温润的纹路，怀里就多了个沉甸甸、暖烘烘的红薯，皮上还沾着点湿润的泥土气。她把红薯往三妹怀里一塞，左手飞快拉下袖子盖住镯子，右手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快吃，躲门后吃去，别让奶奶看见我又拿东西出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三妹捧着红薯，烫得两手倒来倒去，却舍不得撒手，小口小口啃着，甜丝丝的暖流从喉咙暖到肚子里。她含着满嘴的红薯，含糊不清地问：“姐，你袖子里是不是藏了个小粮仓呀？咋总摸一下就有好吃的？”秀英抿着嘴笑，帮她擦掉嘴角的薯泥：“是姐姐运气好，捡到的。”可她心里清楚，那哪是运气，是腕上镯子的秘密——那方丈许见方的空间里，清水池永远冒着细烟，黄澄澄的玉米堆得像小山，红薯在角落里滚得安稳，连她偷偷种在池边的青菜，都嫩得能掐出水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二狗子比秀英大两岁岁，个头蹿得老高，却瘦得像根长竹竿，裤脚磨破了洞，露出的脚踝细得能一把攥住。他早早跟着村里的猎户学打猎，可饥荒年月，山里的野物比人还精，常常空着弓箭出去，饿着肚子回来。这天傍晚，他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往秀英家走，路过柴房时，被秀英一把拽了进去。“你咋了？”秀英见他脸色发白，嘴唇干裂，赶紧摸出块用油纸包着的黄米糕递过去。那米糕是她从空间里取出来的，还带着点温热，上面撒的芝麻粒看得清清楚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二狗子眼睛瞪得溜圆，喉结“咕咚”滚了一下，接过米糕却没立刻吃，盯着秀英问：“这……这是哪来的？你家也不宽裕……”“别问，吃！”秀英把柴房门缝扒开条小缝，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警惕的小兔子，“快吃，奶奶快从地里回来了。”二狗子这才三口两口把米糕吞了下去，粗粮的香甜在舌尖散开，肚子里那团火烧似的饿意总算压下去些。他抹了抹嘴，忽然红了脸，挠着后脑勺说：“秀英，我明天再去山里蹲守，要是打着野兔子，肯定先给你和三妹留条腿。”秀英使劲点头，腕上的镯子像是感应到她心里的欢喜，纹路里藏着的细碎光，悄悄亮了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最难熬的是开春，冻土刚化，地里的野菜刚冒点绿芽，就被村里人挖得精光。村里王奶奶家的小孙子饿得失了声，哭都哭不出声来，小脸憋得发紫。秀英夜里躺在铺着干草的炕上，听着隔壁王奶奶低低的啜泣声，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悄悄摸出木手镯，指尖一碰，眼前就映出那方熟悉的小天地——红薯堆得冒了尖，池边的青菜又长高了些，还有几个攒着的白面馒头，是她先前特意存着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天还没亮透，东边刚泛起鱼肚白，秀英就揣了两个红薯、一把青菜和半个白面馒头，拉着二狗子往王奶奶家跑。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可两人跑得急，额头上都冒了汗。到了王奶奶家门口，秀英把东西从门缝里塞进去，压低声音喊：“王奶奶，快煮给小弟弟吃，别声张。”二狗子在旁边护着她，见她鼻尖冻得发红，赶紧脱下自己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破棉袄，披在她身上：“我陪着你，别怕有人看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往回走的路上，晨雾还没散，草叶上的露水沾了满鞋。秀英摸了摸腕上的镯子，又摸了摸身上带着二狗子体温的棉袄，忽然觉得，这木手镯里藏着的哪只是粮食，是能让三妹不再啃手指头的甜，是能让二狗子打猎时有力气拉弓的暖，是能让王奶奶家小孙子重新哭出声的劲儿——是这饥荒年月里，最金贵的盼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有回晌午，村里的胖婶挎着竹筐路过，正好撞见秀英给三妹塞了块玉米饼。那饼子黄澄澄的，看着就瓷实，胖婶眼睛一瞪，放下竹筐就过来了：“秀英丫头，你家哪来的粮？这年月谁家不把粮当命根子，你们家咋还能吃上玉米饼？”秀英心“怦怦”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却梗着脖子，把三妹护在身后：“是……是过年时奶奶藏的陈粮，我攒了好久，才舍得给三妹吃半块。”胖婶撇撇嘴，显然不信，还想再追问，二狗子忽然从旁边的槐树上跳下来，举着个空鸟巢：“李婶，你看啥呢？秀英帮我看鸟巢呢，这树上的鸟蛋刚被掏了，哪有啥玉米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胖婶瞅了瞅鸟巢，又瞅了瞅秀英和三妹，嘟囔着“邪门了”，挎着竹筐走了。等人走远了，秀英才拍着胸口喘气，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二狗子冲她挤了挤眼睛，把手里刚摘的野山楂塞给她：“给，酸的，解解惊。”秀英接过山楂，咬了一口，酸得眯起了眼，可心里却甜丝丝的，两人对着笑起来，像偷到了糖的孩子，笑声在空荡荡的晒谷场上飘了老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日子一天天过，秀英腕上的木手镯被摩挲得越来越亮，深褐色的纹路里，那些细碎的光在太阳底下能映出小小的光斑，就像她眼里的光，从来没暗过。她知道这秘密得藏好，不能让贪心的人瞧见，可这秘密里裹着的，从来不是自私的念头——是想让三妹的脸蛋再圆些，让二狗子的弓箭能多沾点野物的血，让王奶奶家的小孙子能重新喊“奶奶”，让身边的人都能撑到麦子泛黄、玉米饱满的那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就像储物空间里那汪清水池，永远冒着袅袅的细烟，把冷冷的饥荒日子，一点点焐得暖烘烘的。而腕上的木手镯，就像个小小的太阳，藏在粗布袖子底下，悄悄照着她，也照着她想守护的那些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