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谒拉卜楞

云海

晨谒拉卜楞

八月的阳光如酥油般浓稠，缓缓倾倒在拉卜楞寺的鎏金瓦上。大夏河驮着碎银奔流，将晨雾浸透成半匹飘动的哈达。

转经筒的铜舌在廊下嗡鸣，两千个轮回被朝圣者的掌纹擦亮，玛尼堆的瞳孔里，一粒青稞正撬开冻土沉睡的唇。

小沙弥抱着经卷穿过回廊，

绛红袈裟扫落柏树枝头的露珠。

三百年的诵经声在梁柱间凝结成琥珀。

酥油灯在佛掌上摇曳，将光阴熬成金汁，

壁画里的绿度母忽然颤动睫毛——

原来阳光正沿着唐卡的裂缝游走，

把交巴加布的笔触译成光的偈语。

下续部学院的石墙吮吸日色，

梯形石缝里嵌着乾隆御赐的碎金，

"慧觉寺"匾额下，

风正翻阅贝叶经发脆的页码。

经幡林猎猎翻卷——

蓝是昨夜未褪的天幕，

白是山脊融化的雪冠，

红是僧袍里渗出的千年血乳。

当铜钦号角刺破云层时，

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跪成另一盏酥油灯。

九色甘南在瞳孔里熔炼：

金顶是凝固的日轮，

白塔是立地的月光，

绛红僧潮漫过青石阶，

把八月的正午酿成滚烫的青稞酒。

光从不是虚妄——

它蜷在转经筒凹槽的指纹中，

泊于老僧摩挲念珠的茧隙里，

更在晒佛台巨幅唐卡上苏醒：

当织锦佛陀展开金臂的刹那，

整座山谷响起丝绸撕裂天穹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