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50815，气温32度，夜跑龙咀湾--三江大坝折返5公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汗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汗水顺着眉骨滑落，像一条蜿蜒的小蛇，爬过眼角，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我没有伸手去擦。我喜欢这种感觉，汗水与夜风交织，在皮肤上跳舞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立秋过后的三江，白天的燥热已经褪去，只剩下江水蒸腾出的湿气，杂混着岸边青草柳树的味道。我的跑鞋踏在水泥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像与谁接头的密码。五公里，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距离，不多不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龙咀湾的河堤在夜晚格外安静。远处城市的灯火倒映在三江水面，被水波摇晃成碎片，又拼凑，再碎裂。我调整着呼吸，感受着心肺扩张的节奏。三长一短，这是我跑步时的呼吸法，如同某种内功心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伙子，跑得不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声音从右侧传来，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微微偏头。河堤上坐着个老人，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手里握着个一个酒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你的呼吸乱了。”老人又说，举起酒瓶喝了一口，“一公里后，你的节奏就变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终于停下。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水泥路留下深色的圆点。我打量着老人，松垮的圆领衫，皱纹里藏着岁月的刀痕，眼睛却亮得惊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您怎么知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人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因为我数着你的脚步。一百二十三步时，你的右腿比左腿慢了半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眯起眼睛。河堤上的路灯将老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江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要来一口吗？”老人晃了晃酒瓶，“上好的酒王，比你们年轻人喝的那些啤酒强多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酒香飘过来，浓烈而醇厚。我摇头：“跑步不喝酒，喝酒不跑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可惜。”老人又灌了一口，“酒和跑步，都是对抗时间的方式。只不过一个向前，一个向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江风吹过，带着水腥味。我感到后背的汗水正在变凉。遂重新调整站姿，准备继续跑完剩下的里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知道这河堤上跑过多少人吗？”老人突然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肌肉绷紧了：“什么意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没什么意思。”老人抬头看月亮，“只是想到那些和你一样夜跑的人，有些跑着跑着就不见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远处传来单车铃铛声，像是某种警告。我的右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年前”，老人自顾自地说，“有个年轻人在这里跑了最后一公里。他叫乌龙茶，和你名字很像，是不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瞳孔收缩：“你认识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认识。”老人摇头，“但我知道所有在这条河堤上跑步的人。乌龙茶跑得很快，比我当年还快。但他没跑完那最后一公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发生了什么？”我问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人举起酒瓶，月光透过清珀色的液体，在他脸上投下奇异的光斑：“第三公里处有蓝楹树，看到了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转头。河堤大坝处，确实有棵高大的蓝楹树，树冠在夜色中如同张开的巨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乌龙茶就是在那里消失的。”老人轻声说，“有人说他跑进了江，有人说他被带走了。谁知道呢？跑步的人总是孤独的，消失时也没人看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我重新开始跑，这次步伐比之前快了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心那棵蓝楹树！”老人在我身后喊，声音被江风吹得支离破碎，“如果你还能跑完五公里，回来告诉我那棵树对你说了什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没有回头。我的脚步声再次在河堤上响起，但节奏已经乱了。汗水流进眼睛，带来刺痛感。我经过那棵蓝楹树时，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树影婆娑，仿佛真的在低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随后，我便折返。月光更亮了，将河堤照得如同白昼。我数着自己的脚步，刻意保持节奏。我跑回起点时，河堤已经没有人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只有空酒瓶立在河堤栏杆上，反射着冷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停下，胸口剧烈起伏。走近，发现酒瓶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跑步可以一个人跑，而喝酒一个人容易醉。你觉得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远处，一道闪电，三江的水声忽然变大，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嘲笑:你跑的太慢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得不赞👍加油，小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