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捻线的老太太2016年拍摄于西碾头</font></b></h3> <h1><b> 乡村里有些老人真存心,凡经他手过滤的片纸烂单,一般都不舍得随便摱砍,并且一抬裹便是几十年,8月15日我到元堡子镇南花沿村,在五保户老人李元高家发现了一只木头匣,里面废本本、烂单据,筑填得满满的,我把匣里的东西全部倒在炕上,大体过目了一下,杂七烂八啥都有,有清代他老爷的纳税单,上世纪50年代他家的供应证,60年代的购线证,70年代的工分票……我问他:“这供应证扯的半片失是,购线证八辈子都失效啦,你留它们干啥?”他说:“留下没用,冒了可惜。</b><span style="font-size: 17px;"> <b>供应证是1959年右玉划归左云后发的,当时,南花园村归马道头乡管,置买东西拿供应证去20华里以外的小京庄供销社购买,那年入冬,我妈拆洗衣裳,打发我去买线,结果跑了一整天才买回一支线,快过大年啦,供销社通知增供白线,我又颠了一趟,买回得还是一支,我们全家六口人,等于一年供应了两支线。”</b></span></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左云县马道头乡小京庄供销社供应本1959年 (一)</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左云县马道头乡小京庄供销社供应本1959年 (二)</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一支白线上世纪50年代</font></b></h3> <h1><b> </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右玉县百货公司购线证长4厘米宽3厘米1968年</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右玉县国营商业综合公司购线证长4.2厘米宽3.1厘米1969年</font></b></h3> <h1><b> 接着,他为我讲述了两张购线证的故事,他说,两张证是我妈卖了20斤鸡蛋换来的,那时候,庄户人想买点儿七十八掇的东西,公家都用这一着,你想置咸盐,卖了鸡蛋给你咸盐票,你想灌煤油,卖了鸡蛋给你煤油证,小到买一包针也是如此。<br></b><b> 一张线证,可购一纽线,每卖给县食品公司10斤鸡蛋,可领一张购线证。1968年和69年,两个春期,我家母鸡所下蛋,家人一颗都没舍得吃,每年克攒到一定数量,便卖给人家食品公司,就连我生病十几天,想吃颗煮鸡蛋,妈妈都没答应。<br></b><b> 我问他:“如此珍贵的票证为什么不去使用呢?”他说:“一是我姥姥连续二年都给她捎来了捻线,再是南花园到右卫城,来回将近二百里,量为买一纽线不值搂呀!”如今两张购线证已经成为那个年代人们用线难购线难的历史证明。同时,也正是由于有李元高这样的存心老人,也才留住了那一段特殊年月的困苦历史。</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捻线杆 砣直径3厘米杆长25厘米50年代</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捻线砣直径3厘米60年代</font></b></h3> <h1><b> 二十世纪中期,我国经济匮乏,物资紧缺。棉线也像其它计划供应的商品一样,远远不能满足老百姓的需要。庄户人家一年四季缝单的、夹的、棉的衣裳需要线;做鞋钵缝袜子需要线;拆洗盖窝褥子需要线;破衣烂衫打补丁需要线;连为牲口补佐子修鞍子同样短不了线……总之,那年月老百姓的生活离不开线,而且愈穷需要的线愈多。为了维持生计,那些勤劳智慧的农村妇女就采用老祖宗留下的传统办法——捻线。<br></b><b> 捻线需要捻线砣,它由线轴和线砣两部分组成。线轴长约25厘米,细细滑滑的;线砣直径约3厘米,滚圆滚圆的。在当地线轴一般由朴柚木棍加工而成,线砣基本上都是大磁窑村瓷厂烧制的。<br></b><b> 捻线是一项传统的手工技艺,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它是乡村妇女人们的一项基本生活技能,像我家的四个妹妹,她们从十一、二岁便都学会了捻线,这也可归入“女红”的必备技能。</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老线砣 民国(一)</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老线砣 民国(二)</font></b></h3> <h1><b> 9月份的一天,我驾车到西碾头村刘世华家串门儿,车子驶进村,我意外地发现有位老太太在阴凉地里捻线线。于是,我立即找地方停下了车,走上前去问老太太:“大娘,您姓啥?叫啥名字?多大岁数?”她说:“我姓刘,叫大女儿,今年83岁啦。”我说:“啥年代啦,您还捻线线,捻下这东西又有啥使用呢?”她笑着说:“住在村里也没个做项,我让孩子从油坊给置了几斤棉花,少闲无事捻两下,碰达娃娃们有点儿用。”<br></b><b> 他说,后生你别看这笨线这会儿不吃香啦,过去那些年它可是庄户人家离不了的好东西,我们那会儿捻线线那像现在,都是捎来搭去的营生,农业社靠公分吃饭,女人们出工连一天也不舍得误,出地回来还得赶紧做饭、洗锅、奶孩子、喂猪、喂鸡、拾掇家……想捻两下线,只有叼早搭黑,天阴下雨,或黑将来吃完饭,安顿娃娃们睡下后,在煤油灯下捻几杆子。<br></b><b> 捻线按理说得好棉花,可那时候人们穷,一是没钱买好棉花,再是你有钱没棉花证,也没人卖给你。因此,在你捻线时,多少还得搀和些旧棉花。 买捻线的棉花不容易,捻起来也特别费劲气。所以,使唤线时女人们也格外节省,哪怕是一根油灯捻用不枯从不轻易换。<br></b><b> 另外,捻线也是女人们逗本事的一量量营生,人家那巧媳妇们捻出的线匀溜溜的,光玉玉的,使唤起来顺畅。那笨媳妇们捻出的线,就像蛤蟆胰圪丢圪瘩,做针线特别费力,力用小了,线拽不过去,劲使大了,线容易断。<br></b><b> 旧时,女人们捻线真有高手,像我妈给我留下一个大线砣,那才叫勒个好,外面她用茭秸秸花生生编了盒子,里面搁了一个大线砣,线砣绕的是空芯的,芯子里面还放了一对彩色泥人人,收古董的人来过好几回,死缠硬磨要掏二百块钱买走,可这是我妈留下东西,给多少钱我都不卖,我也一直没舍得用,在我手上已经存放了七八十年啦。<br></b><b> 大娘如是说,让我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我问:“这个东西叫我看一下行吗?”她说:“那还不行。”说着她带我回到房间,开柜取出了老线砣,我看到后,十分惊奇,这那里是线砣,分明是件艺术品。我征得老人同意,端到院外进行了拍照。然后我问:“大娘,这东西让给我行吗?”她很干脆地回答:“那不行。”一旁站着的刘世华说:“贺主任,咱们先到我家坐坐。”半路上老刘问我:“您想收藏吗?我与老人是亲友,一会儿我去跟她老交涉。”在我临走前,老刘取回了线砣,我随即掏下三百元,老刘说:“留二百就行啦。”我说:“另一百,权当留给老人买口吃的”。<br></b><b> “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孟郊的《游子吟》是一首感恩母爱的颂歌,千百年来拨动多少读者的心弦。我们老一辈辛劳的母亲大人们、她们就像不住旋转的线砣,一刻也不停歇。面对生活的种种艰辛,她们默默承受,从不抱怨,从不焦躁,更不计较,任劳任怨,奉献毕生。时过境迁,线砣不再转动,但这种古老的用具,铭刻着沧桑岁月的印痕,承载着无数母亲的苦难,展现了人类几千年的智慧。<br></b><b> 2016年10月9日于右玉</b></h1><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