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大家谈] 通山方言 藏在口语里的“计量密码”

凤梓人

　　通山的方言像一坛陈酒，在鄂东南的群山里酿了千百年，咂摸起来满是独特的滋味。单说那些计量用语，便跳出了书本上的“斤两尺寸”，带着泥土的气息和生活的烟火气，成了当地人交流时心照不宣的“密码”。

　　说“多”：是满溢的实在，也是朴素的夸张

通山人形容“多”，从不绕弯子，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装不下”的实在。

“该些”是最常用的，像邻家阿婆看着你拎来的水果，总会笑着说：“尔担该些东西来，吾哪吃得完？”“该些”二字，把数量之多说得明明白白，带着点嗔怪，更多的是客气。若是想强调“多到数不清”，便用“该么多”，比如秋收时望着谷仓，会感叹“今年的谷子该么多，够吃好几年了”，那语气里满是丰收的喜悦。

“咋多”则多了些夸张的意味，常用来形容超出预期的多。孩子兜里揣着糖果分给同伴，若是拿出来一大把，就会有人喊：“你这糖咋多，分我几颗撒！”这里的“咋多”，不只是数量多，更带着点惊喜和羡慕。

　　说“少”：是生动的调侃，也是细微的精准

比起“多”的直白，通山方言里形容“少”的词，简直是一场语言的狂欢，生动得让人忍俊不禁。

“一点屑”和“一点崽”是最“规矩”的说法，带着点“不值一提”的意味。比如做饭时盐放少了，会说“盐只放了一点屑，怕是有点淡”；或是分给别人东西时不好意思地说“只有一点崽，你莫嫌弃”。“崽”字在这里添了点小巧的感觉，把“少”说得软乎乎的。

“一坨崽”则从形态上给“少”定了性，专指成团成块的少量东西。碗里剩下几口饭，会说“还有一坨崽饭，别浪费了”；上街买了一只鸽子，伢崽有几个，便说“一共就该一坨崽东西，怕是不够分”。一个“坨”字，把零散的“少”具象化，仿佛那点东西就在眼前。

最让人叫绝的，当属被戏称为“通山人最小计量单位”的“一卵屎”。这词带着浓浓的乡土调侃，专指少到极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量。比如有人抱怨分到的利益太少，会愤愤地说“只该一卵屎，打发叫花子吧。”虽听着粗粝，却把“少”的程度说到了极致，本地人一听就懂，会心一笑里藏着对生活的幽默解构。

还有“巴掌大”，从空间上定义“少”或“小”。形容一块地，会说“那田巴掌大，种不出几棵稻子”；说一件物件，“这东西巴掌大，揣兜里正合适”。用身体部位作参照，简单直接，却精准得很。

　　这些说法或许没有统一的写法，很多时候靠的是口口相传的默契，但正是这份“不标准”，让方言有了温度。它们不像课本上的计量单位那样严谨，却比任何数字都更能精准地传递情绪——是丰收的满足，是分东西的客气，是对“少”的调侃，也是对生活细节的敏锐捕捉。

　　若你走进通山的村落，听着当地人用这些“计量密码”聊天，或许会一时摸不着头脑，但慢慢品，就能读出其中的乡土智慧：生活不必事事精确到分毫，用最生动的语言把日子说活了，才是真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