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探访（续）

天高云淡

　　地处一隅人未识，因而成为秘境，比如这个藏身于上海东北角杨浦区政民路507号同济大学附属上海市肺科医院内的叶家花园——海派园林遗珍。花园位于原江湾跑马厅旁，为浙江镇海巨贾叶澄衷之子叶贻铨建造。清宣统二年（1910年）江湾跑马厅建成后，叶从所获利润中筹款，建造了这座花园，主要供赛马赌客休息游乐。民国十二年（1923年）春初步建成对外开放，内设弹子房、瑶宫舞场、电影场、高尔夫球场等游乐场所，一时风光无限，人称夜花园。但花园开放后不久，毗邻的英商祥茂肥皂公司（联合利华公司前身）主人以人声喧嚣、烦扰住宅安宁为由，向市政当局提出抗议，因慑于英人淫威，市政当局遂勒令花园停业。

　　叶贻铨的业师是当时国立上海医学院院长颜福庆，1933年2月他们相见时，互叙别情中颜向叶谈及医学院亟需筹建一所专门医治肺结核病人的医院，叶氏热心教育，听闻后深为感动，于是慨然将此园捐赠给了医学院。经过几个月的筹建，医院于同年6月正式成立，为纪念叶的先父乃取名为“澄衷肺病疗养院”，首任院长即为颜氏。

　　1937年11月上海沦陷，花园被侵华日军占领，侵华日军将领冈村宁次与土肥原一度僭居于此。1940年，日军又将该园交给日本恒产株式会社管理并对外开放，取名为“敷岛园”。但由于营业不振，不及一年即行关闭，后改为日本特务机关驻地。1945年抗战胜利，花园由国立上海医学院收回。1949年上海解放，疗养院由市军事管制委员会接管，1950年划归上海市卫生局领导，1959年疗养院改为上海市第一结核病防治院，后为上海市第一肺科医院，花园仍为医院的组成部分。

　　我是约一年前去的，医院东侧大门道路向北走到底的分岔处往右，就是叶家花园南入口了。花园围绕一湖三岛展开，卧龙岗和伏虎岭位于两侧，环抱着一池碧波。池名叶湖，岭侧有琉璃阁。

　　过四恭桥上小罗浮岛，桥堍东北侧一座四恭亭，仙鹤居顶。

　　钻栖云洞，出来是回波亭和羲象桥。

　　桥后的叶湖最大岛屿中，那令人瞩目的“白公馆”定是历史建筑了，屋旁立着叶家花园的杨浦区文物保护单位石碑。小白楼名为延爽馆，是叶家花园的主楼。建筑四面环水，底层有东、南、西三面环廊，柱廊为爱奥尼柱式。1920年建成，法国古典主义风格。二楼设有弧形凸出露台，可以远眺整个花园美景。今名龙柏厅，现为院史陈列馆。

　　二级保护的100年龙柏，叶家花园内种有15株，其它还有100年香樟、朴树、罗汉松、和瓜子黄杨各1株，100年白玉兰2株，古树群合计22株。

　　除了古树，各种植物密布，生长茂盛，千姿百态，翠绿欲滴。

　　晴涛桥后一条人字形紫藤廊，遮天蔽日，实为纳凉佳境。

　　到达叶家花园西门，原来的花园正门，门楼雕有精美的纹饰。与之相映成趣的便是一座假山，起到影壁作用，被称为“小庐山”。门两边各有名为集霭渚与潜龙池的两个小水塘，集霭渚的欧式拱桥小巧玲珑，潜龙池中则有一座微型岛，矗立一怪石，上刻“犀牛观天”。

　　卧龙岗，山坡下有洞。坡后一墙之隔为上海财经大学国定校区，那栋醒目的红色大楼应该就是著名的红瓦楼吧？以武川路武东路口为中心的江湾跑马厅旧址，大概一大半土地现已归入了财经大学和复旦大学。

　　金锁桥，一座漂亮的亭桥。亭顶上一只昂首朝天的大公鸡，亭四周窗户上镶嵌着彩色玻璃。

　　再过去是牡丹亭，此处为武陵源湖区，该名出自陶渊明所著《桃花源记》中的“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游人置身于城市之中，又能享受桃花源般的生活意境。牡丹亭与金锁桥上的八角琉璃瓦亭隔水相望。另一侧则隔水有一吟月亭，可能是整个花园内唯一的圆亭了。

　　“银河倒泻”瀑布景点，站在匹练桥上抬首仰望银河倒悬，飞流直下的瀑布泻入八仙过海的池塘中，假山叠成的八位仙子驻足水中栩栩如生。岗顶一座抗战亭，则要从1937年日军挑起八·一三事变大举进攻上海说起，时任警备司令的张治中被任命为第九集团军司令率部参加中日淞沪会战，当时他亲临叶家花园登上此山丘之巅的方亭指挥对日作战。

　　吟月亭近拍。

　　继续绕湖，来到与紫藤廊相连的柳浪桥。过桥后的这个袖珍小岛上，有猴亭、秋千架。猴亭中有假山，听说以前在此养过猴子、孔雀和梅花鹿。秋千架也是观景平台或称瞭望台，旁有梯子可上去观赏四周的景色。

　　最后跨过玉带桥，又回到了羲象桥处。我发觉，《叶家花园景点平面图》上的玉带桥、羲象桥与百度地图上的标示位置似乎相反，谁对谁错？

　　从叶家花园出来，到政民路对面的肺科医院公交站乘坐60路公交车，前往杨浦区东南部的黄浦江下游、距吴淞口约6公里的复兴岛。复兴岛呈月牙形，南起定海路桥，北近虬江口，长3.42公里，中部最宽处550米，面积约11.33平方公里，是黄浦江内的封闭式内陆岛，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地理条件，在很多上海人眼中被看作是“后花园”。岛上有一个寂静的小公园，树木茂盛，绿茵满地，春天樱花飞舞，秋日红叶翩翩，却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它就是复兴岛公园，我的下一个目的地。

　　因为60路车的终点站是定海桥，所以我原本打算在定海桥前的杨树浦路2866号奥特莱斯内吃了午饭后进岛，结果60路车一直开到了岛上400米处才停下，下车一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尴尬了。问了60路驾驶员，说是后面有一家小饭店。果然在共青路12号见到一家共青饮食店，进去吃了一碗盖浇饭。尽管店面很小，只有2张桌子，也没什么顾客，但供选择的菜品却一点不少，味道也不错。

　　共青路36号复兴岛大酒店，或许是岛上唯一不二的旅馆，外表看上去很陈旧的样子，没有一点烟火气，可能已经闭门谢客。

　　共青路70号复兴岛饭店，店面虽然不大，外表装饰不错。网上被称为复兴岛上唯一一家饭店的即指它，而上述共青饮食店竟被忽略不计。两家饭店亦不客气，一家把岛上唯一的“共青”路名包了，另一家则索兴把“复兴岛”名包了。复兴岛饭店老板喜欢收藏，店内四周墙面上全是老物件。有人说，小店就是一座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风格的微型记忆博物馆。饭店还因是拍摄年代剧《足迹》取景地，在社交媒体上火了一把。

　　共青路越走越冷清，唯一公交车是577路。从60路终点定海桥站到复兴岛公园站是3站1.5公里路程，可以乘车但最好步行，因为难得上岛总要看看岛上的“风土人情”吧，最主要的是经过中华造船厂旧址可以拍拍照。中华造船厂前身为大中华造船机器厂，创建于1926年，已经有近百年历史了。

　　共青路130号中华造船厂，今名全称为中国船舶集团公司沪东中华造船（集团）有限公司。最惹人注目的是由船厂改造而来的创意园区——船台PARK，哪怕只是在园外拍照也很出片，大吊车尽显大杨浦重工业之美，视觉冲击力绝对哇塞！

　　看见复兴岛公园公交站了，复兴岛公园入口近在咫尺。

　　不料来到共青路386号复兴岛公园大门口，发现大门被黄色带子“五花大绑”了进不去，门前贴着一张“抢险区域，请勿入内”的告示，原来拜强台风所赐，公园被迫封闭了。

　　据说，“贝碧嘉”台风是75年来登陆上海的第11个台风，也是75年来登陆上海的最强台风。2024年9月16日，台风肆虐过后一片狼藉，树木被吹倒或折断无数，本人居住的小区也未幸免。当日去叶家花园的政民路上和叶家花园里，也都亲眼瞧见了被台风吹倒及折断的树木横躺在道路上。

　　轨交12号线通过复兴岛，站点在共青路231号，不得已只能乘坐地铁怏怏回家了。

　　不料这一等，等了快一年。今年初在网上得到一个好消息，由中华造船厂改造的船台公园将在一季度开放，心想等船台公园开放与复兴岛公园一起游吧，一举两得岂不美哉。可左等右盼，也没等来船台公园正式开放的消息。今年5月份时游杨树浦路（见《“沪东第一路”上故事多》），我顺便上了复兴岛，发现船台公园内搭起了脚手架，还在修缮厂房。

　　于是我前往复兴岛公园转了一圈。被台风破坏的复兴岛公园早已修复重新开放，但被台风吹倒的大门口原木门头（下照3）再未竖起来。

　　复兴岛公园原系上海航道局前身——上海浚浦局的体育会，建于1930年代，抗战时期为日军占领，抗战胜利后归还浚浦局。上海解放后由港务局接管，1951年移交工务局，稍事修葺后于当年对外开放。2009年，市、区二级对公园进行了全面改建，通过“保留、恢复、提升、整治”等手段，改建后的公园在景观上突出了日式风格的樱花林、心字湖和具有历史意义的“白庐”，使之成为一座极具日式园林风格的公园。今复兴岛公园以植物造景为主，四周以棕榈、水杉、珊瑚树等树木作绿篱，全园铺设的草坪占总面积1/4，另外还种有大量地被植物，植有香樟、广玉兰、龙柏、黑松、水杉、海桐、桂花、紫藤等乔灌木70余种3000多株。

　　从西门入内，直对大门的园路底分岔口竖了一块复兴石。为庆祝抗日战争胜利和民族复兴，公园内在1948年曾立“复兴岛收回纪念碑”，1967年纪念碑被毁，故在重新垒石后命名为“复兴石”。

　　以此园路分割成南、北两块。北部香樟草坪，草坪中央丛植香樟。30余株大香樟是建园时栽种的，它们见证了复兴岛公园的历史变迁，其中1株树龄达到100年而列入古树名木受到保护。

　　之后的北部，则隐藏着一座鲜为人知的建筑，其历史甚至和中国现代史都有密切的关系，它就是“白庐”。白庐，始建于1934年，上海市第五批优秀历史建筑。最初是上海浚浦局外籍船员俱乐部，一·二八事变后复兴岛被日军侵占，白庐被改成敌酋居住的别墅。据说1949年上海战役正式打响之前，蒋介石曾在这停驻了11天，并从此处离开上海前往台湾，继而永远离开了大陆。新中国解放后收归国有，但由于各种原因，白庐一直未对外开放。直到2021年，白庐经过修缮改造，成为杨浦滨江党群服务站和杨树浦驿站复兴岛公园站。

　　公园西南面的紫藤廊架。

　　南部呈“心”字形水池，与亭子、小桥等共同构建了一处景观区，兼具观赏与休闲功能。

　　复兴岛公园这座绿色宝藏、都市绿洲，游客可以在尽享自然之美同时感受宁静与和谐，让人心情愉悦，仿佛置身于一片世外桃源之中。

　　船台公园至今仍然没有开放消息，只能以后找机会再去探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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