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门风里的诗行

也夫

崖门的风，裹着宋元古战场的余响，也载着渔港的鲜活。灯塔守望，渔船往返，古意与新生交织，咸涩的风里，尽是写不完的岁月诗行。

——题记

南海之滨珠江口，崖门的风总裹着絮语。从层云的褶皱里溜出来，掠过银洲湖的镜面，咸涩里浮着数百年前的沉雷——那是宋元古战场未散的余响，浪尖上穿游的，仿佛是无数精魂的轻喟，随潮起潮落，洇进沙粒的纹路里。

站在冲边路的尽头，灯塔先撞进眼帘。洁白的塔身像支竖琴，弦直抵蓝天，阳光淌过瓷面，漾开一层乳白的光晕，风过时，似有细碎的琴音从塔尖漏下来。顶端的灯罩是半眯的眼，数过归港船的渔火跳成星子，也记过出港人的脚印洇进晨霜，把每趟往返都纺成灯绳上的结，越缠越密。

塔下的港湾，泊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渔船。船身被海水吻出斑驳的鳞，像老者眼角的纹，每道褶皱里都蜷着故事：渔网的绳结还缠着昨夜的风，浮标的塑料壳晒得泛金，渔具相碰时，碎成星子的絮语，正随波轻轻晃。

马达声偶尔啄破平静。出港的船，渔民弯腰系紧网脚，裤管沾着的晨露滚落在甲板，溅起细小的银花；船尾红旗被风掀得猎猎响，像在替未说出口的祈愿鼓掌。不多时，归港的船突突靠岸，舱里的鱼正蹦跳着，银鳞溅起的水珠里，晃着渔民比阳光更亮的笑。一筐筐鲜货被搬上码头，带着大海的体温，转眼漫成市集里最鲜活的潮。远处海面，渔船正悠然作业，网绳一抛，划出半道虹，渔民的身影在波光里忽明忽暗，像给碧海绣上了流动的针脚，风过时，针脚便轻轻颤。

谁能想到，这片漾着渔歌的港，曾是惊涛咬碎铠甲的古战场。当年的怒吼早沉成海底的沙，化作青山的默，大海的眠。只是天水相吻处，那轮“丹心”总在——像沿海高速与银洲湖高速的光带，车流碾过夕照时，辙痕里盛着的，仍是这片土地向上的呼吸，随海风漫进渔网的孔隙里。

潮来，潮去；春归，春又来。灯塔仍在守望，渔船仍在往返。古战场的故事渗进渔港的晨雾，渔民的号子接上年轮的尾音。崖门就这样，一边泊着岁月的锚，一边扬着新生的帆，让咸涩的风，把未完的诗行，写了又写，写进每一粒盐的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