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

惠

雨，裹着风，风是燥热的，这是热带风暴，由台风引起的特色风雨——杨柳，台风的名儿。也不知道这是今年的第几号台风了，每个台风都有一个名字。 这雨够狠，倾盆大雨，如瓢泼一般遮天盖地。它没有春雨贵如油的软绵绵、轻飘飘的娇柔妩媚，也没有天凉好个秋的清爽秋雨。 今日的雨风，如诉如泣，噼噼啪啪敲打窗户，泼进的雨水无情无义碾压靠墙的按摩椅，可怜哟！我的按摩椅，湿答答，别搞坏了里面的零件，不然，我这儿子送的生日礼物就坏了呀！ 心疼椅子吗？不是，是看到一个我曾经教过的学生小妹，在我的家里，在我们的劝说无果下，结束了23年的婚姻。 曾经，她选择的男人，是她认定的终身伴侣，是她义无反顾去爱的男人。今天，她神情坚定，决绝离去的神情，一如当年。 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低沉中浸泡着沧桑，冷峻中伴随着西楚霸王不肯过江东的破釜沉舟——离。他打我骂我叫嚣着让我滚，我一次忍了，两次忍了……N次地打骂，我决定不忍了。离开了我就不会回头…… 23年前，她谈起他，脸上有害羞的红云，那是春天蓓蕾初开的羞答答坦荡荡，“老师，我要结婚了！他家不远，就在后冲……” “结婚？哈哈哈，好啊！你爸爸妈妈怎么说？”她低下头，黯然神伤，嘴唇嗫嚅：“他…她…他们…唉…但是，我会嫁的，这家里冷冰冰的，我只有离开这个家。” 一年后的一天，你告诉我，你生了宝宝，男孩，这在农村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大长子孙，光宗耀祖啊！孩子满月，你父母不肯过去送礼，你多么希望借这个机会，父母能放下心里的芥蒂，过来看看女儿，看看外孙，可惜，你的父母没有来，你满怀期待化成早春的寒风，怀抱着襁褓中的儿子，强颜欢笑，对我说：“没事，他们不来，我也不在乎，我老公给儿子买了小汽车，看，两百块呢！”那是一辆带遥控的红色玩具小汽车，小宝玩的不亦乐乎。初为人母的你，眼里的光很柔和，很幸福。我也被这光感染，心里踏实而满足。 接下来的几年，你忙着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微信朋友圈发出来的照片，是带着三个宝儿在游泳池玩水，我默默地划过，为你高兴，我的妹妹！ 偶尔路上相遇，也是匆匆忙忙。即使来家里坐坐，你屁股还没坐热，就不好意思地说，“我要回去了，家里孩子小，我得回去了哈。对了，顺便我想问问，我那个小叔子读书总是不识字，怎么办？ ”哦！这个大嫂当的真好，有点长嫂如母的风范儿呀！还关心小叔子呀！”我笑嘻嘻地调侃。你微微一笑，说：“一家人啦，肯定要关心啦！我还要回家呢！”左一句家，右一句家，三句话离不开家，这个家肯定是温暖的港湾！我羡慕你！ 我佯装生气，“去去去，回去吧，回去生孩子，一转眼就生了三个宝儿！” “嘿嘿嘿，我也不想要那么多，谁知道呢！”你边说边笑，那是和自己爱的男人激情之下的果实，既来之则安之吧！三个宝贝，带起来多累啊！你说确实累，但是，眼角掩藏不住累并快乐着的幸福。这一刻，我看到了爱情，是甜的！这一刻，我以为你会一直这样，幸福！ 2020年，我那晚婚晚育的老弟迎来人生的第一个孩子，我不敢有丝毫疏忽，听说弟妹快要生了，立刻启程去深圳。 一同前往的是你老公，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精明能干，当年把你迷的神魂颠倒如飞蛾扑火般嫁过去的男人。而今，他叫我去劝已经离家出走的你回来———我不明白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家公也去了，说不想看着这个家散了，他要亲自接你回家。 第二天晚上，你下了班来了，陪着你一起回来的还有儿子。长的高大威猛，英气逼人，尽管稚气未脱，浑身散发的青春的气息。挨着妈妈坐着，一声不吭，默默流泪。我惊讶地发现，曾经令我羡慕的眼光居然消失了，那充满幸福的眼睛里，除了痛苦冰冷的泪水，还是泪水……你一边哭一边说只有你们夫妻之间才知道的事，那么要强的你，从来对我报喜不报忧的你，在泪水中诉说着婚后的不堪，家暴！多么恐怖的字眼，我的心在滴血！ 六年后 你回老家摘龙眼，想到了我，这个多年前的语文老师，不离不弃的老姐妹，过来家里坐坐。 “六年了，分居也六年了。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啊！” “是啊！我们可能是最尴尬的父母。” “那就趁着这次回来的机会，双方坐在一起做个了断吧！”婚姻如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才知道。我不再抱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思想了，六年了，该冷静冷静的时间够长了，彼此之间依然外甥打灯笼——照旧，那就放手吧，彼此都解脱。 屋外，风还是那么狂，肆虐着屋顶的铁皮叭叭作响，好像戏台上打鼓的节奏。冲好的茶色如琥珀香气四溢却没人喝。热的放冷了，还是没人喝。心也许和这茶一样，也曾热过，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凉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夜，雨停了，幽暗的灯光下，我闭着眼睛，耳边回响起23年前“老师，我要结婚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儿悄无声息潸然滚过。 脑海浮现出诗经中的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当年你得不到父母的祝福，我鼓励你勇敢去追求爱，那是你生命中的一道光；今天，你累了，心力交瘁，如戴枷锁，负重前行，步履蹒跚，我依然牵着你的手，走，我给你执笔，有什么要求，用协议画句号。手心握着你厚实却粗暴的手，就像当年指导你写字，你傻傻的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揉了揉眼睛，哭着哭着，又笑了！ “杨柳”虽然没有在这里正面登陆，但是给我带来的伤心，就像海上翻滚的浪涛。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有情人终成眷属，明明还有爱，为何走向分道扬镳？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