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信步

<p class="ql-block"> 乙巳年闰六月十八(公历2025年8月11日),父亲走完了他跌宕起伏的一生。他的一生共有六个兄弟与一位姐姐,回溯这一脉人的生命轨迹,最耀眼的注脚莫过于那份血浓于水的和睦——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如一株老树根须交缠,枝叶相依。受此熏陶,我们这一辈乃至下一代,都承袭了勤勉向上、与人为善的家风,一大家人在岁月的柔光里,各自安身,彼此牵挂。</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在我幼年的 记忆里,家族最年长的长辈是奶奶。孩提时,她居于二伯父家中,她们那个时代很少有人有正式的工作,也更谈不上退休工资了,因此父辈们每家每月会给奶奶凑五元生活费,而送钱的差事多由我们孙辈承担。每当这时,奶奶总会牵着前来跑腿送钱的孙子或孙女,前往青年宫的真不同饭店去。那时日子清简,一毛钱的肉盒、八分钱的馄饨,已足够让我们雀跃许久。于是,每月给奶奶送钱的日子,便成了童年里最盼的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大伯与二伯幼年都入过私塾,在那个年代算得上受人敬重的文化人。尤其是大伯,听老人们常说,他私塾读得最久,才气也最盛,在老洛阳城的街坊里颇有声名,小小年纪时就已是公认的“洛阳才子”。据说读书人中曾有共识:若科举未废,大伯考取秀才原是意料中事。他很年轻时的书法就亦见功力,就连后来洛阳负有盛名的书家李毅夫,与他相比也自愧弗如。</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八伯幼年也曾习过私塾,从军后因识文断字,经培训成了部队卫生员,后来随部队奔赴抗美援朝战场。枪林弹雨中,他以医者仁心护佑战友,为新中国的稳固添过一砖一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叔伯兄弟中排行老九,在他们兄弟中,他的一生堪称波澜起伏。那个年代政治风云变幻,三十多岁的年轻人面对莫测的风向,年少得志的父亲多是懵懂无措。而比他小几岁的堂姐巧芳,却显露出超乎年龄的成熟。那时同为科级干部的两人,在此后的岁月里走出了截然不同的路:堂姐懂得审时度势,暂避锋芒又适时转向,不仅为自己铺就了晋升之路,更扫清了前行障碍,最终官至正处,光荣退休,一生堪称圆满,而心高气傲的父亲却一生蹉跎郁郁而不得志,落得无果而终的结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们堂兄弟姐妹中,另有两位弟弟从政,亦官至处级,最后圆满退休——这已是多数公务员穷尽一生难及的高度。二十余位堂兄弟姐妹中,就有三人达此成就,在于寻常家族而言,已是遥不可及的荣光。此外,几位从商的兄弟姐妹,也在各自领域抵达了小商人难及的境地。这一脉人丁兴旺、人才辈出,大抵是老一辈积善累德,为家族种下的福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如今父辈中健在的,唯有一位姑姑与一位叔叔,两位都已是过了米寿的慈祥老人。在我的幼年时期,姑姑曾为我做的一对暖袖,至今仍焐着童年的温度。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我放学去姑姑家找表哥玩,姑姑见我冻得发红的小手裂了道深口,便在油灯下连夜缝了一对暖袖。当布帛裹住手腕时,那份暖意顺着肌肤漫进心里,成了岁月带不走的余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往昔已如远帆,我与堂兄弟姐妹大多已过耳顺之年。看着父辈们一个个渐行渐远,眼眶总不免为之一热。他们留下的和睦与亲情,却如灯塔般指引着我们:家族中无论哪家有事,最先到场的永远是兄弟姐妹。这份默契,是我们最珍贵的慰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爱这个家族,爱它血脉里流淌的温暖与坚韧。愿这份亲情,如门前老树枝繁叶茂,在岁月里代代相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