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

红星

一天，我乘船去万山群岛的海军观通站。真不凑巧，一登上大万山岛。就遇上了一场雷鸣电闪的暴风雨。刚刚还是温柔平静的大海，发怒了！狂风搅动着海水，掀起排排巨浪，冲击着礁石，激起丈把高的浪花。骤雨如注，裹着急风，象从天上倾倒下来。我和观通站来接我的战士小朱，躲在山腰的一块巨石下面，还是被大雨浇得透湿。 南方的雷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时风停雨住，云开日出，天地顿时明亮。大海失去了威势，渐渐地平静下来。海浪疲倦地舔着松软的沙滩，发出低沉的吟唱…… 我们不顾浑身的潮湿，赏心于眼前被大雨洗涤得干干净净的天空、大海、小岛……忽然，我看见山坡上开满了花，在雨后的阳光里，红光四溢，如同天上的红霞落到人间。 　　我忙问小朱：“山坡上开是什么花？” “风雨花。”他说。 “风雨花，多好听的花名！”我兴奋地又问：“为什么叫风雨花呢？” “因为它总是在暴风雨到来的时候盛开！”小朱深情地望着那一片像燃烧着火焰一样的风雨花。 在一簇簇开放的花丛中，我饱览了风雨花的姿容。 这里的风雨花并不美，甚至没有什么观赏的价值。茎叶有点象兰草，只有五六寸长，扁平细长的叶子泛着绿色的光泽；叶子中间紧包着一根直立的长茎，高高地顶着一朵小红花；花冠有七片棱形的花瓣，外面是红色，中间往里是藕荷色，花蕊呈桔黄色，颜色非常和谐协调，犹如一首淡雅的小诗，让人心动。我摘了一朵，仔细地闻着，竟没有一点香味！ 小朱告诉我，风雨花是多年生草本兰科植物，一年之中只开两个月花。花期一过，茎和叶就枯萎，但根却不死，它默默地忍受着干旱、燥风和牛羊的啃咬、践踏……来年一场春雨，它又蓬勃茁壮地生长起来，暴风雨后，依旧开得满山红艳艳！ 风雨花，凌风傲骨，雨中绽放。不仅装点小岛的美丽，更是暖着守岛人的心，战士们都很喜欢它！ 小朱採了一大束花抱在怀里，对我说：“陈干事，看看我们的信号台吧。” 大万山信号台座落在海拔四百多米的山头上。白色的墙体，海蓝色的门窗，锃光发亮的信号灯，五颜六色的信号旗；特别是那飒飒飘扬的国旗，给人以神圣庄严的感觉。信号台迎着大海，高高伫立，就像一名顶风战浪的水兵战士！ 　　登上信号台，顿觉天地开阔，心旷神怡。海面上穿梭作业的渔船，来往不息的巨轮，巡逻警戒的军舰……犹如热闹繁华的海上街市！信号台上执勤的水兵，用手旗和信号灯与海上的军舰、商船联络。指示方位、引导航向…… 值班室里，我看见墙上挂一张几年来台风路经万山群岛的图表。惊异对小朱说：“你们这里的台风真多！” “是的。”小朱把那束花放进一个空炮壳做的花瓶里，望着图表告诉我：“一年有好几次，每次都刮得翻天动地。” 一位正执勤的战士给我讲了一次刮台风时发生的事情。 1982年8月，一次多年来罕见的特大台风，在珠江口登陆。那天正好是接我的战士小朱值夜班，可他正犯胃病，剧烈疼痛使他直不起腰，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流。凌晨四点左右，台风一阵紧过一阵，信号台上的电线呜呜乱叫，门窗一鼓一鼓象要裂开。小朱伏在桌子上，用手顶着胃部，眼睛紧盯着海面。突然，他发现海面上隐隐约约有灯光在闪烁，一会儿又不见了。他马上意识到，在这样狂风黑浪之夜，什么样的船也难以抵御强大台风的袭击。他立刻站起来，紧张地搜索海面，不一会海上的灯光又出现了。“S—O—S”，这是国际求救信号！“发现险情！”小朱喊了一声，急忙往外冲。可是大风像一堵墙。门难打开，他用力撞，门开的同时，一阵狂风把小朱掀翻在地台子上，他不顾一切地挣扎着向外爬，终于抓住了信号灯。一束强烈的光柱射向海面……原来这是一艘巴拿马注册的商船，在大万山岛外海面触礁搁浅，情况十分危急！小朱迅速把情况报告给指挥部…… 巴拿马商船获救了，可是小朱因胃穿孔住进了医院。 这是个感人的事迹，我望着眼前这位皮肤黑红，脸上还留着稚气的战士，心中泛起一阵敬意！多么普通的战士，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到他。他没夸夸其谈的言辞，没有风度潇洒的仪表。然而就是他，在平凡的岗位上，为祖国争得了荣光和赞誉！望着远处的一片火红，我发现，他多么像一朵在暴风雨中怒放的“风雨花”！ “呜——”长鸣的汽笛在海空回荡，一艘挂着中国国旗的外国商船向信号台行礼致敬。这时，战士小朱正舞动着信号旗，向商船答礼、致意，他的眼睛里充满着兴奋和自豪！ 红星 发表于1984.1.15《解放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