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藏经洞惊现唐人行草卷:那些被风沙藏了千年的大唐绝唱

菲特

<p class="ql-block">1900年,王圆箓道士在莫高窟第17窟的墙缝里叩开了藏经洞的门,数万件中古文献如潮水般涌出,让学界看清了丝绸之路上最鲜活的文明褶皱。而在近年对藏经洞残片的系统整理中,一卷被编号为“P.6597”的麻纸卷轴突然让研究者屏住了呼吸——泛黄的纸面上,唐人用狂放的行草写满了唐诗,墨迹里还沾着当年抄写时不小心溅上的沙尘。</p> <p class="ql-block">这张卷轴上的行草书,笔画流畅,字迹连贯,透出一种自然生动的气息。它不仅是一幅书法作品,更是一段被时光封存的情感。唐代是诗歌与书法的高峰,而用行草书写整卷诗,更是极为罕见。卷轴上的字迹时而轻盈,时而厚重,仿佛在诉说着抄写者的心绪起伏。</p> <p class="ql-block">更妙的是一首写敦煌本地的诗:“鸣沙山下月,月牙泉边楼。客从东方来,说尽长安秋。”诗里的鸣沙山、月牙泉至今仍在,只是当年那个在泉边酒楼听客谈长安的抄写者,大概不会想到,千年后会有那么多人捧着他的诗,在同样的月下猜想他的模样。</p> <p class="ql-block">卷尾有一行极小的字:“戊申年秋,抄于沙州学馆,恐兵火失,藏之。”专家考证,这卷钞本的抄写时间约在中唐贞元年间(785-805年)。那时的敦煌是吐蕃统治下的“河西重镇”,丝绸之路上的商队、戍边的士兵、逃难的文人挤在沙州城里,把听到的、读到的、心里记着的诗写在纸上,藏进洞窟。这卷《唐诗丛钞卷》里,既有李白、王之涣的名篇,更有近20首从未见于《全唐诗》的佚诗,像被时光遗落的珍珠。</p> <p class="ql-block">公元848年张议潮收复河西后,敦煌迎来短暂安定,人们将珍视的东西藏进洞窟,佛经是信仰,而诗卷则是对“文化”的执念。卷轴上的墨迹里,藏着真实的情感:相思的缠绵、报国的激昂、乱世的无奈,以及对生活的热望。</p> <p class="ql-block">卷中最令人心头一紧的,是一首佚诗。字迹潦草,纸边还有撕扯的痕迹,像是哪个士兵在烽火台上急急忙忙记下的。诗中写道:“沙埋白骨冷,风卷旌旗残。谁怜征西卒,家书抵万钱。”李研究员说,这首诗里的“征西卒”,很可能是指安史之乱后戍守河西的唐军——那时吐蕃趁乱攻占河西,数万唐军被困沙洲,与长安失联近百年,“家书抵万钱”里的绝望,比杜甫的“烽火连三月”更具体。</p> <p class="ql-block">还有一首《怨妇诗》,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女子所书,“泪”字的三点水写得格外长,最后一点洇成了小墨团,仿佛真的有泪珠落在纸上。而紧接着的《塞上行》则笔锋凌厉,“拔剑斩楼兰”的“斩”字几乎划破了纸,让人想起敦煌壁画里那些披甲持剑的戍卒。</p> <p class="ql-block">如今,这卷《唐诗丛钞卷》被放在恒温恒湿的展柜里,灯光柔和地打在墨迹上。那些被风沙磨淡的笔画,被时光晕开的墨团,都成了文明的密码。当我们盯着“醉折花枝赠,莫问是长安”时,仿佛能看见那个在敦煌酒肆里提笔的书生,他或许永远回不了长安,却把对长安的念想,写进了风沙永远吹不到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敦煌的风沙还在吹,但有些东西吹不散。就像这卷诗里藏着的大唐——它不在史书的铅字里,而在某个士兵的家书里,某个怨妇的泪珠里,某个书生的酒杯里,在那些被小心藏起的、对生活最炽热的热爱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