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遐想】鼓浪琴音里的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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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的七夕节，就要离开广州了，我在房间里上网，老伴突然问一句：“厦门离这里远吗？”我随手点开了厦门地图，忽然“鼓浪屿水务宾馆168”跃入屏中，我指尖轻触，仿佛触动了命运的琴弦——“欢迎入住水务宾馆”。就这样，我们当即买票启程，奔赴这场说走就走的山海之约。

　　第二天暮色漫上来时，渡轮载着我们的行囊靠岸。站在码头仰头望去，灯火次第点亮了鼓浪屿的眉眼，像撒落人间的星子坠进墨色绸缎。沿着石板路往水务宾馆走，咸湿的海风裹着三角梅的甜香往鼻腔里钻，墙根的苔藓在路灯下泛着幽绿的光，恍惚间竟觉得这岛是被时光轻轻托住的琥珀，连呼吸都带着旧时光的温软。

　　晨光总是来得格外慷慨。第一缕阳光刚爬上窗棂，我便套上泳衣奔向海滩。潮水正退得从容，露出被浪花打磨得圆润的礁石，它们散落在沙滩上，像谁不小心遗落的珍珠项链。扑进海里的刹那，温热的海水漫过胸口，远处货轮拉响低沉的汽笛，惊起几只白鹭掠过水面，翅尖搅碎了满海金波。上岸时遇见卖早点阿婆竹篮里的沙茶面，红亮的汤汁浮着黄豆芽和鱿鱼须，吸溜一口，鲜辣直窜到舌尖，连发梢都跟着热乎起来。

　　待夕阳把街巷染成蜜橘色，音乐厅的穹顶便亮起了暖黄灯光。我们寻着琴声推门而入，正赶上一场菲律宾演出周。木质长椅上坐着穿旗袍的老妇人，也有扎羊角辫的孩童，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舞台中央翻飞的琴弓上。小提琴的旋律漫过雕花窗棂，混着窗外木棉树沙沙的私语，在砖红色的墙面上撞出细碎的回声——原来这座钢琴之岛的灵魂，早把音符织进了每一缕风里。具有菲律宾特色的民族乐器风情雀起，使之眼花缭乱，独特的旋律不绝于耳，音乐会掀起一个又一个高潮。

　　白天里的行程像展开一卷慢慢铺陈的水墨长卷。头一天专属于鼓浪屿：穿过日光岩下的榕树林荫道，看古别墅群斑驳的外墙爬满常春藤；转过街角撞见家庭式钢琴博物馆，玻璃柜里的老钢琴蒙着薄灰，却依然能敲出清亮的单音；午后坐在菽庄花园临海的亭子里，看浪潮拍打着十二洞天的礁石，溅起的水雾里飘来邻家厨房飘出的姜母鸭香气。而林巧稚纪念馆、郑成功纪念馆，给人们带来许多震惊和感慨。

　　我们跨海去集美学村，陈嘉庚先生建造的红瓦飞檐建筑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沿着海滨栈道走，左边是碧海蓝天，右边是嘉庚风格的教学楼，偶尔有穿校服的学生骑着单车掠过，车筐里的书本哗啦作响。南普陀寺的钟声传来时，我们正站在厦门大学的芙蓉湖畔，黑天鹅拨动着湖面的云影，远处凤凰花烧红了半边天际，连图书馆的玻璃幕墙都染成了温柔的橙红色。

　　在厦门植物园，热带雨林区的喷雾系统制造出朦胧的雾气，巨大的旅人蕉叶片兜住细密的水珠，蕨类植物从腐殖土里探出蜷曲的新芽。多肉植物园的品种之多乃是冠誉神州大地，或是挺拔屹立，或是婀娜多姿，令人目不暇接，有的小朋友想亲近亲近，布满的小刺使之望而却步。走在兰花圃的小径上，白色蝴蝶停在文心兰的花唇上，翅膀还在微微颤动，像是刚赴完一场盛大的花宴。

　　收拾行李那天，我又站在宾馆阳台上看海。迎着巍峨矗立的郑成功雕像，三天来的片段在脑海里闪回：晨泳时溅起的水花、音乐厅里震颤的空气、古厝飞檐上的风铃、植物园里沾露的蛛丝……这些细碎的光斑最终拼成了一幅鲜活的画卷。或许所谓“七夕遐想”，不过是在恰当的时候，给生活按下暂停键，让心灵跟着脚步慢下来，去触摸那些平时被忽略的美好。返程的渡轮鸣笛时，我看见夕阳把鼓浪屿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首未写完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