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上回说到几个小家伙迂回线路，避开回家必经之路财神庙回到街上后，趁大人不在，悄悄潜回家中。本章再用几段文字补叙一下，让故事更加精彩和明白一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太阳暴晒一天的玉米地，闷热得像个蒸笼。几个孩子趴在潮湿的黄土地上，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混着泥土在脸上划出几道滑稽的痕迹。</p><p class="ql-block">黄滚透过玉米叶缝隙，死死盯着财神庙口那个背着孩子、手持木棍的女人。那女人已经骂了快一个时辰，声音都嘶哑了，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p><p class="ql-block">"这婆娘是铁打呢吗？"黄滚趴在冲林旁边，小声嘀咕着，他的裤腿上沾满了泥巴，右脚的布鞋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p><p class="ql-block">冲林做了个噤声手势，指了指庙口方向。那女人正挥舞着木棍，声音尖利："小兔崽子们，有种出来！我知道你们躲在附近。偷老子家梨就算了，还搞漏屋顶，看我抓到不打断你们的狗腿！"</p><p class="ql-block">美林从后面爬过来，手里还紧紧抱着个惹祸的大梨。梨子表皮已经有些磕碰的痕迹，但依然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息。"郑俊郑江真倒霉，"他压低声音说，"就他俩被抓了。"</p><p class="ql-block">"活该！"峰峰咬牙切齿地说，"谁让他们用竹竿乱捅，动静那么大，整得我们有家回不了。"</p><p class="ql-block">胖墩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声，吓得大家同时伸手捂住他的肚子。胖墩委屈地眨眨眼："我饿嘛...从中午到现在就吃了三碗豆腐饭。"</p><p class="ql-block">冲林悄悄数了数人头："黑狗呢？怎么还没来？"</p><p class="ql-block">大家面面相觑。确实，从逃跑开始就没见到黑狗的身影。冲林心里一沉，黑狗跑的方向是瓦窑沟，那条小路又陡又滑，该不会...</p><p class="ql-block">"你们说，黑狗会不会被抓了？"美林担忧地问。</p><p class="ql-block">"不可能，"黄滚摇头，"那婆娘就抓了郑俊郑江两个，黑狗机灵得很，我们哪个跑得赢他？"</p><p class="ql-block">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财神庙口的女人终于骂累了，但她依然坐在石墩上，像一尊门神守着必经之路。冲林心急如焚，再不回家，等大人们从郑三炮家回来，事情就瞒不住了。</p><p class="ql-block">正当大家一筹莫展时，玉米地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所有人立刻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p><p class="ql-block">"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接着黑狗那张沾满汗水的脸从玉米秆间探了出来。</p><p class="ql-block">"黑狗！"大家差点欢呼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巴。冲林一把将黑狗拉过来，上下打量着他湿透的衣服："你跑哪儿去了？我们以为你被抓了！"</p><p class="ql-block">黑狗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我从瓦窑沟下边蹚水跑的，绕到座营，再从城门洞进捧乍中街。"他得意地拍拍胸脯，"这样就不用经过财神庙了，那婆娘守到天亮也抓不着老子，嘿嘿！"</p><p class="ql-block">"哎呦…聪明啊！"峰峰捶了黑狗一拳小声道，"我们都没想到这招。"</p><p class="ql-block">黑狗从怀里掏出几个野果分给大家："路上摘的，先垫垫肚子。"</p><p class="ql-block">胖墩接过野果，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美林怀里的大梨。美林会意，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把梨分成六份。梨子的汁水顺着手腕流下，香甜的气息立刻在玉米地里弥漫开来。</p><p class="ql-block">"真甜！"美林舔着手指上的梨汁，眯起眼睛，"挨这顿骂也值了。"</p><p class="ql-block">冲林一边啃着梨一边观察外面的情况小声说："天要黑了，黑狗，开路！"</p><p class="ql-block">黑狗拍拍胸脯："跟我走，绝对安全。"</p><p class="ql-block">大家对视一眼，纷纷点头。黑狗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关键时刻总是最靠谱。六个人猫着腰，跟着黑狗在玉米地里穿行，偶尔停下来观察四周。夕阳的余晖给田野镀上一层暗红，远处传来几声归巢鸟鸦的啼叫。</p><p class="ql-block">"等等，"冲林突然拉住黑狗，"我们要统一口径，回家后怎么说？"</p><p class="ql-block">"就说我们去郑三炮家看露天电影了，"美林提议，"今晚他家不是要放《少林寺》吗？"</p><p class="ql-block">胖墩摇摇头："不行，我爹知道我从来不爱看电影，一放电影我就睡觉。"</p><p class="ql-block">"那就说我们在瓦窑沟边抓虾，"峰峰说，"反正衣服也脏了，正好解释。"</p><p class="ql-block">黑狗想了想："最简单的就是装睡，悄悄溜回家直接上床。大人们肯定还在郑三炮家吃酒，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回来看到我们早就睡觉了，啥屁事都没得。"</p><p class="ql-block">这个主意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冲林看了看天色："得整快点，再晚家里可能有人了。"</p><p class="ql-block">在黑狗的带领下，六个孩子像一支小型游击队，沿着田埂、沟渠，避开大路和人家，迂回向街上前进。路过座营大井时，大家洗了把脸，尽量把身上的泥土拍打干净。</p><p class="ql-block">"记住，"分手前冲林严肃地说，"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声，装睡到底。"大家点点头，各自朝家的方向摸去。</p><p class="ql-block">冲林轻手轻脚推开院门，院子里静悄悄黑洞洞的，外婆养的母鸡已经在鸡窝里睡着了，外公也还没回来。空气中弥漫着爆米花的香味，外婆此刻估计在隔壁邻居家。</p><p class="ql-block">冲林悄悄推开房间门，迅速脱掉脏衣服塞到床下，换上干净睡衣，然后钻进被窝，一动不动地躺着。</p><p class="ql-block">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冲林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心里既紧张又有些得意——他们成功逃脱了，还吃到了香甜的梨子，这将成为他们又一个精彩的冒险故事。</p><p class="ql-block">而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村里正掀起一场轩然大波……</p><p class="ql-block">傍晚时分，胡小义摇摇晃晃地走在回家路上。郑三炮家包谷酒劲头十足，他的脸红得像关公，走路有些打飘飘。同行的还有黄滚的父亲黄老幺和峰峰的父亲郑虎，三人边走边讨论郑三炮家丧事的事情。</p><p class="ql-block">"郑三炮这娃命苦啊，生活从天堂一下掉到地狱！"黄老幺叹了口气，"他爹死了，家里就剩他一个男丁还在上小学，下面还有两个妹妹要养。"</p><p class="ql-block">郑虎点点头："好在村里人都帮忙，这丧事办得还算体面。"</p><p class="ql-block">正说着，前方财神庙口传来一阵骂声。胡小义眯起醉眼，看见一个背着孩子的妇女坐在石墩上，手里拿着根木棍，正对着空气破口大骂。</p><p class="ql-block">"小杂种些，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偷梨就偷梨吧，还把我家屋顶打坏两块瓦..."</p><p class="ql-block">胡小义和黄老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下。</p><p class="ql-block">"这不是岳家老表嫂蛮！"胡小义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楚，"出什么事了？天都黑了，怎么还在这点练嗓门？"</p><p class="ql-block">妇女转过头，眼睛红红的，不知是哭的还是气的："几个小狗日的偷我家梨，打坏屋顶的瓦，我抓住两个送回来，剩下的跑了！我就在这等着，看他们回不回家！"</p><p class="ql-block">黄老幺心里一沉："大姐，你抓住那两个孩子...长什么样？"</p><p class="ql-block">"是两兄弟，西门街郑表叔家的。"妇女咬牙切齿地说，"其他几个跑得太快，没看清，但肯定是你们街上的娃娃，问他两兄弟，打死都不说，比死鸭子嘴都硬！"</p><p class="ql-block">胡小义的酒顿时醒了一半。他想起午饭之后看到峰峰和冲林他们几个孩子一起离开郑三炮家，之后一直在身边当酒司令的胖墩上了个厕所也消失了，已猜出是他们所为。</p><p class="ql-block">"老表嫂，消消气，"胡小义见这妇人咒骂得凶狠，此刻心里虽然有火，由于理亏也只能努力保持镇定，"娃娃淘气，如果是我家小二蛮干的，老子回去教他狗儿的屁股开花。你看天都黑了，你先回家，明天我们带几个小杂毛登门道歉，屋顶我们帮你修，可以不？"</p><p class="ql-block">妇女犹豫了一下，但看着渐黑的天色和怀里开始哭闹的孩子，终于找到一个台阶下来："明天我一定要见到那几个小兔崽子！"说完，背着孩子气呼呼地走了。</p><p class="ql-block">三个父亲立刻紧张起来。</p><p class="ql-block">"肯定是那几个小崽子！"黄老幺拍着大腿，"我就说怎么一下午没见到黄滚人影。"</p><p class="ql-block">"赶紧找找，"郑虎已经开始四处张望，希望别出什么事。</p><p class="ql-block">三人分头在财神庙周围寻找，呼唤孩子们的名字，但除了惊起几只夜鸟，没有任何回应。天色越来越暗，三人的心也越来越沉。</p><p class="ql-block">"先回家看看，"胡小义的声音已经没有了醉意，"说不定已经回去逑咯。"</p><p class="ql-block">当他们匆匆赶回家询问老人时，得到的回答却让他们的心沉到了谷底。</p><p class="ql-block">"没见着人啊，"冲林的外婆摇着蒲扇说，"不是跟你们一起去郑三炮家了吗？"</p><p class="ql-block">胡小义家的情形更糟，胖墩的母亲早上刚从娘家回来，听说孩子不见了，当场就哭了起来："我就这一个儿呐，要是出点什么事...！"</p><p class="ql-block">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是晚上九点多。邻居们知道情况后，越来越多的家长加入了寻找的队伍。郑俊郑江被从床上叫起来询问，两人睡眼惺忪地交代了偷梨经过。</p><p class="ql-block">"我们都跑散了，"郑俊揉着眼睛说，"他们应该躲在哪里的吧，我们被那孃孃抓住打了几下就放回来了。"</p><p class="ql-block">胡小义的心从愤怒逐渐变成了担忧。酒早已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后背发凉感觉。这些孩子能去哪呢？会不会掉进哪个水塘？或者在山里迷路了？</p><p class="ql-block">"会不会...会不会又返回去郑三炮家看电影了？"黄老幺突然说，"今晚露天电影队放《少林寺》，孩子们都喜欢看。"</p><p class="ql-block">这个可能性让家长们稍微松了口气，大家也希望是这个结果。很快，七八个成年人打着火把、手电筒，急匆匆地向瓦窑村赶去。</p><p class="ql-block">郑三炮家院子里的电影已经开演，银幕上李连杰正施展着精湛的武功，引来观众阵阵喝彩。胡小义等人顾不上看电影，在人群中穿梭寻找，甚至跑到银幕后面检查，却始终不见孩子们的踪影。</p><p class="ql-block">"这可怎么办..."胖墩的母亲已经哭成了泪人。</p><p class="ql-block">胡小义强自镇定："大家别逑慌，杂皮些可能躲在哪个草垛里睡着了。我们分头找，把村子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p><p class="ql-block">此时，六个孩子正躺在各自床上，有的已经真睡着了，有的竖着耳朵听外面越来越近的喧闹声，心里既害怕又愧疚！</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深夜，大人们回家，在堂屋里说了很久的话。冲林紧闭眼睛，一声不响的装睡，十分难受的憋尿，居然憋出了醒着都尿床的毛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