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

北京老许

最近电影《戏台》正在公映，据说意蕴悠长。今日天气凉爽有阴天，便与夫人一同去镇上的电影院一睹为快。

在这里看电影，老年人有优惠。比如今天的《戏台》电影票，年轻人35元一张，我们只需付10元。

虽说是乡下电影院，却也是保利的高端品牌。影院内放映厅、阅读室、文创、简餐、咖啡、饮料、零食、VR、游戏机应有尽有，有七个不同主题的可放映2D、3D、4D、IMAX版本的电影，屏幕又大又清晰，音响震撼。

放映厅内温度适宜、环境干净，座位间距很宽敞，无论是跷二郎腿还是葛优躺看电影，均不会影响他人。

座椅都是真皮沙发式，均带按摩功能，有的放映厅座椅还能调节各种角度，直至完全躺平。座椅间的扶手还可收起，方便情侣们亲热。我们今天去的是黑客帝国主题放映厅，座椅不能躺，坐下来先免费享受了一番腰背按摩。

《戏台》本是著名编剧毓钺历时近两年创作的一部年代喜剧。2015年由著名喜剧表演艺术家陈佩斯担当导演，携手一班话剧名演员共同将其搬上舞台。

故事发生在民国初年的军阀混战年代。闻名全国的京剧“五庆班”携大腕金啸天进京，欲在永定门内德祥大戏院连演三天《霸王别姬》，正赶上洪大帅在西方某帝国主义势力扶持下进攻北平。城墙外炮声隆隆，城墙内的戏迷仍然把三天的戏票抢购一空。班主特意让剧院经理不要卖加座的票，等开演时卖高价。

演出前夕，洪大帅占领北平，强令把这出戏作为“开国大戏”，不仅包场，还点名让他刚在后台结识的包子铺送外卖老乡出演项羽，由此上演了一出梨园荒诞喜剧。

金啸天因失恋而沉溺鸦片。尽管班主每天派人搜查，金啸天在演出当天依然因吸鸦片过量而瞳孔散开。班主又是催吐又是针灸，金啸天呕吐得一塌糊涂，恍惚间不断呼唤恋人的名字，完全丧失登台能力。

班主也知道让送包子的演主角是糟蹋艺术，但为了戏班生存，只好求拒演的艺术家们配合。

洪大帅的六姨太是书商之女，也算是知书达礼之人，金啸天是她的偶像。演出当天，六姨太瞒着大帅到戏班找金啸天，凭照片才认出没化妆的偶像，全然不顾台上楚霸王、台下瘾君子的巨大反差，给他鸦片吸还与他滚床单。由此便可想象金啸天的鸦片来源。

金啸天虽然宿毒未消，但听到楼下开场戏的锣鼓声，艺术家的本能促使他迅速自己化好妆，与送包子的同时走到戏台入口。面对正宗与赝品，深谙艺术的洪大帅宣传处长昧着良心将金啸天打晕。

送包子的在台上丑态百出，洪大帅及其追随者却满堂喝彩，还打赏一万块大洋，其他戏班来捧场的艺术家也被迫鼓掌。洪大帅崇拜项羽，硬要把戏改成霸王不死、东山再起，班主也不敢不从。

此时六姨太带着全部细软准备与金啸天私奔，又和化妆后的送包子人滚起了床单。

在班主让演员们按洪大帅的要求重演时，金啸天意外登台，他没有改戏。洪大帅正要枪毙金啸天时，另一位军阀开始炮轰戏院。洪大帅及其捧场者做鸟兽散，而真正爱好京剧的几位观众却全然不顾四处坠落的瓦砾，继续欣赏正宗的表演，戏班的演员们则在硝烟弥漫中一丝不苟地为他们唱完了《霸王别姬》。

话剧《戏台》走过全球近70个城市，累计演出350余场，豆瓣评分9.2，仅次于老舍的《茶馆》，被誉为“中国原创话剧天花板”。由于一票难求，抱憾者甚多，于是陈佩斯便决定将《戏台》搬上大银幕。

我估计喜欢电影《戏台》者应以八零后之前的人为多，那时年轻人的信息来源主要靠看书。‌阅读是主动式信息接收，文字信息需通过语言解码、逻辑推理、想象构建完成认知加工，读者可掌控节奏并反复推敲，主动构建思维框架。‌‌阅读处理信息的速度低，适合系统化知识建构，能提高‌注意力的持续性‌。‌‌而文字符号需转化为思维意象，又能培养‌抽象思维能力。‌‌《戏台》的内涵很深，爱看书的人观看注意力更集中、理解更透彻，所以兴趣度更高。

进入信息化时代，视频成为接收信息的重要手段。视听信息通过声画同步呈现，使大脑处理更轻松，但却以被动式接收信息为主，难以自主控制，信息流取决于内容制作者。‌‌视频传递有效信息的速度低，且浅层内容占绝大多数，容易造成观众注意力不集中。‌‌而短视频的单条信息密度往往不足书籍的五分之一，通常要连续观看20条才能达到一页书的信息量，造成信息碎片化、培养急躁情绪。爱看视频的人对《戏台》的理解度较低，所以兴趣度也低。

当电影故事讲完，主题歌响起，各类名单开始充斥银幕。一些人匆匆离去，一些人则仍在认真地听着主题歌、思索歌曲的内涵。当彩蛋出现后，接替洪大帅的是蓝大帅，观众便全部离场，只剩我俩还在专注地听主题歌、分析银幕上的名单、琢磨“蓝大帅喜欢男旦”这句台词。几分钟后第二个彩蛋出现，永定门上城楼已消失于炮火，残留的门洞上挂着蓝大帅猥琐的巨幅画像，战火未尽的大地上落满惨白的雪，“五庆班”的男旦含泪从画像下穿过门洞直奔护城河桥，追在后面的班主呼喊着“不至于吧！”男旦毅然决然翻越桥栏跳了下去，几秒钟后听到落水的声音。提前离场者只看到“城头变幻大王旗”，我俩却看到了“梦里依稀慈母泪”。

《戏台》贯穿着戏班与强权、传统与荒谬、理想与现实、崇敬与痴迷之间的冲突。洪大帅可以凭借强权和金钱定义什么是艺术、班主与剧院经理为了生存而在权势与艺术间苦苦挣扎、名角在理想与现实间毫无退路、粉丝搞不清崇拜的是角色还是艺人。从电影《戏台》中隐约看到全球现实生活中的“戏台”，少数有权势的资本家可定义艺术的优劣、某些求生存的经纪人宁愿接拙劣作品、个别没素质的人被捧成明星、不少有理想的艺术家被迫干违心之事、更有脑残的粉丝甘愿为偶像打赏失身。记得当年《末代皇帝》筹备时，全球著名意大利导演来我工作单位挑演员，十分肯定地说这是一部将获奥斯卡奖的大片，事后果然应验，不免令人联想到背后有洪大帅式的人物。



从电影的场面看，投资应该不高，但铺天盖地的赞助商名单却反映出筹资过程的艰辛，都给的不多。

走出影院刚好12点，用手机查了一下实时票房，《戏台》已达3.89亿元，如此低的票价表明观众已经超过一亿人次，我俩的贡献也应计算在内。权势与资本或许能把糟粕标榜为艺术，但真正的艺术作品一定会赢得大量真正懂艺术的观众。

正是午饭时间。影城旁有几十家餐厅。夫人忽然想吃朝鲜族冷面，每人用手机秒杀了一份单人套餐。71元的东西，只花了19.9元。餐厅里配置了免费柜台，提供各种小菜、调料、新鲜蔬菜还有南瓜粥。等餐期间，吃了些小菜，喝了一小碗南瓜粥。

夫人吃到了想要的冷面，不仅汤清料美，而且面条的软硬程度又正适合她的口感。

我选的是拌饭，显然是将石锅烧至火热后再盛入米饭。虽然少了锅巴，却很适合我牙口不好的口感。

拌饭的料一丝不苟，八、九种配菜外加地道的拌饭酱。没有去盛大酱汤，怕咸，又喝了一小碗南瓜粥。

本以为沙棘汁是市面上买的瓶装货，却迟迟没有上来。用略带嘲讽的口吻问服务员：沙棘汁还要现做吗？没想到公务员抱歉地回答：正在制做，请稍等。少顷沙棘汁上桌，里面有沙棘果和百香果的果肉还加入了碎冰，浓而爽口。

吃饭期间，盛了一点儿生菜酱，又取了一些生菜、黄瓜条、胡萝卜条、白萝卜条蘸酱吃。

餐厅还免费赠送布丁，要了一份想作为餐后甜点。服务员告知布丁也是现做，需要稍等。布丁的形状应该是小黄鸭，厨师怕我们们等待时间长，来不及着色便将刚做好的布丁端了上来，还说冷冻后造型才会稳定。从未吃过热的布丁，奶香、蛋香浓郁，口感丝滑，连声称赞。服务员当即又要再送一份，我俩连忙谢绝，因为此时早已是撑得肚歪。

回家后直到徬晚仍无饥饿感，便用蜂蜜拌了两个西红柿，备了些瓜子、核桃，喝着冰镇啤酒看新闻联播，省了晚餐。

这一天，既满足了精神需求又满足了生理需求，两人花了还不足两张正常电影票钱。忽然想起一座古戏台‌上的楹联："眼界放开今古近，脚跟站稳天地宽"。如今的中国，宛若一座令世人心驰神往的壮丽戏台，一个个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篇章正在不断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