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世上多少事，尽在谎言中。</p><p class="ql-block">真相已然无多，无由仍在涂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从郎越成率领他的编队成功地报复了猫式舰载机以后，这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行动让车元田当时虽然兴奋了一阵子，过后却终日惶惶不安，他越想越后怕，非常害怕引起涉外事件，那些天他好象觉得每时每刻都将要有大祸临头。谁知道惴惴不安的过了一个多月后居然平安无事，郎越成编队的飞行员们全都守口如瓶，Ｍ国的航母编队也早已远离了南海海域，一切都风平浪静，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渐渐地，他好象又记起了昼复转场那一天所获得的那种成就感，那是一种平生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实实在在的成就感。</p><p class="ql-block">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彷佛是鬼使神差，车元田最近脑海里总是反反复复的出现这句话。</p><p class="ql-block"> 难道还居然当真是善恶寸心知，渡己先渡人？此时的感受让车元田想起了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那些禅语。</p><p class="ql-block"> 星期六傍晚，北方又有一股冷空气袭来，琼西市又飘起了霏霏细雨。这种天气无法组织飞行训练，除了仍然在机场值班室担任二等值班的分队保持着戒备状态，独立师的各个部队都分别在室内组织一些学习和讨论。如此风平浪静之后，已经连续几天暗自陶醉于成就感中的车元田恍惚觉得自己简直太伟大了，居然亲自指挥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成功的对抗纠缠搏击，虽然说这件事不能大摆筵席公然庆贺，可也必须得自己犒劳自已一番，于是乎，他理所当然地又独自饮起了加饭酒。</p><p class="ql-block"> 几样小菜，一坛陈酿，闭门谢客，自斟自酌，然后再蒙太奇般地回顾着报复猫式舰载机的一个个画面经过，车元田觉得惬意极了，恍惚觉得自己获得了人生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成就感，获得了一种在蓝天街上吃喝玩乐时所没有过的完全不同的快意之感。紧接着，车元田又从自己独自享受的快感中升华出一种莫明其妙的使命意识，一想到自己也是报复猫式舰载机的主要策划者与指挥者之一，不由得又产生了一种俯看汪运来的凛然正气，一种在云端之上飘飘摇摇的凛然正气。</p><p class="ql-block"> 车元田在酒酣耳热之际，忽而又想到，却原来这干了好事与干了坏事的自我感觉还真是不一样，自己从一个飞不出来的技术停飞者混到少将师长，按说足够了不起了，心里却并没有这一次报复猫式舰载机所获得的成就感多，那可真是乐由心生，心花怒放。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心里暗示也竟然是如此强烈？</p><p class="ql-block"> 难道还真是这信仰如水生命如歌？想到这里，车元田情不自禁地自己又敬了自己一杯。</p><p class="ql-block"> 正当车元田颇为鄙夷地回想着汪运来企图阻止郎越成他们出击的模样时，突然间，他听到了颇为顽强的敲门声，他原本打算不予理睬，却又马上意识到来者不善，警卫连早已放了禁止打扰的游动哨，一般下属绝不敢如此这般地敲他车元田家的大门。“这种时候，是谁呢？是谁胆敢打搅我的雅兴？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怕不是什么好鸟。”车元田心里嘀咕着放下酒杯，很不情愿地打开了家门。</p><p class="ql-block"> 见来者是汪运来，车元田非常吃惊，一则是因为自从“倒谷派”那一系列行动成功实施以来，汪运来还很少独自登过自己的家门，二则是因为刚刚自己还在想象中矜持地俯看着汪运来，怎么这家伙一下子就出现在眼前了？难道还真他娘的有鬼使神差这回事？</p><p class="ql-block"> “怎么，车师长，不请我进去？”汪运来颇为不悦地说。</p><p class="ql-block"> “当然当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请请……”车元田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连声说请。</p><p class="ql-block"> 汪运来面无表情地在客厅里坐下后，打量着车元田那掩饰不住的不悦与惊惶，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车师长先别烦。”</p><p class="ql-block"> “哪里哪里，你这贵客，请都请不来嘛。”车元田边搪塞着边递烟倒茶。</p><p class="ql-block"> “哼，言不由衷？”汪运来冷笑着白了他一眼。</p><p class="ql-block"> “哪里哪里，竭诚欢迎，竭诚欢迎。”车元田对汪运来毫无遮掩的进攻性语言没有预料，不免有点尴尬。</p><p class="ql-block"> “唉，我这也是万不得已呀……”汪运来没有特别在意车元田的表情，只是口气已经缓和下来，边说边从一个大信封里拿出一叠信件递给车元田。</p><p class="ql-block"> “什么？”车元田一惊，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看看再说。”汪运来不动声色地回答。</p><p class="ql-block"> “告状信？”车元田在浏览了几封信后抬头对汪运来说。</p><p class="ql-block"> “对，告状信，说法虽然不同，实际上所有矛头其实都是指向你和我，所有的信件都是在你组织那次昼复团规模转场训练以后写的。”汪运来意有所指地说。</p><p class="ql-block"> “谁？”车元田下意识地问。</p><p class="ql-block"> “当然是些匿名信。”汪运来冷笑着说。</p><p class="ql-block"> “妈的，有本事敢作敢当嘛。”车元田佯作恶狠狠地说道。</p><p class="ql-block"> “你应当感谢他们匿名，要不然怎么能又转回到我这里？”汪运来勉强露出一丝冷笑。</p><p class="ql-block"> “很严重？”看到汪运来这副神态，车元田心头一沉。</p><p class="ql-block"> “放心吧，小泥鳅翻不了大船，不过……”汪运来望着车元田，收起那勉强挤出的一丝笑容，故意装作欲言又止。</p><p class="ql-block"> “别吞吞吐吐，有话你就直说。”车元田有点着急。</p><p class="ql-block"> “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传闻？”汪运来依旧不慌不忙地兜圈子。</p><p class="ql-block"> 车元田迟疑了一下，他最近确实听到了不少议论，但都是为郎越成编队成功地报复了Ｍ国的猫式舰载机编队在私底下叫好的，当然也有不少关于称赞自己的好话，可这些话汪运来当然都不愿意听，于是他只好说：“我倒没有听到什么。”</p><p class="ql-block"> “哼，还真是无风不起浪，人们都说你也成精了呢，只是阁下别忘了，当年——你我当年可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伙计，百年修得同船渡啊……”汪运来说到这里时倒显得颇为感慨。</p><p class="ql-block"> “当年……”车元田一下子明白了汪运来的用意。</p><p class="ql-block"> “是的，是当年，现在不好说了……不过，你应该明白，有些事完全没有回头路，事实上现在你我仍然还是在一条船上。”汪运来特别强调“现在”。</p><p class="ql-block"> 听到汪运来说出这么一番话，车元田有些始料不及，就象不认识似的盯着汪运来看了好一会儿。</p><p class="ql-block"> “你别这么看着我，哼，你好意也未必有好报，你跟他们可不是一类人，所以你跟他的疙瘩怕也没有那么容易解开，而你我可毕竟是……”汪运来有意留下半截话不说，他知道车元田明白他要说什么。</p><p class="ql-block"> “阁下突然光临，怕不会只打算说半句话吧？”车元田逼汪运来亮出底牌。</p><p class="ql-block"> “哼，您应该想办法阻止您的老同学，不要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免得大家都难堪。”汪运来陡然变色，居然瞪着眼睛杀气腾腾地说。</p><p class="ql-block"> 在汪运来目露杀气的这一瞬间车元田才恍然大悟：啊哦，多年遮掩，却原来这才是汪运来的本相。</p><p class="ql-block"> “不，不会，这些信可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可不是那种挟私报复的小人……”车元田径自思索着说。</p><p class="ql-block"> “照你的说法，我们倒是小人了？哼，想想办法吧，别忘了阁下当年可是‘倒谷派’的旗手。”汪运来说完这些话后也不待车元田回答，丢下那些匿名信就走了。</p><p class="ql-block"> 真有那么严重？车元田边忖度着边打开那些匿名信看了起来，不看则已，接连看了几封信后，冷汗顺着脖颈就流了下来，那些告状信历数他和汪运来结党营私、用军费做生意、卖官鬻爵、吃喝嫖赌、贻误军队建设等等恶行，哪一条罪过都不轻。车元田愣了一下，接着便继续浏览其余的那些告状信，见所诉内容居然都大同小异，这可把车元田的酒意一下子惊飞了──这一切坏事难道是我干的吗？扪心自问，却是哪件事都跑不了，这还不算更早些的当年劣迹——偷工减料修了一条坑坑洼洼的战备路，以及收受贿赂让野鸡施工队修歪水塔那些事。</p><p class="ql-block"> 是谁写的这些告状信呢？车元田翻来翻去，发现尽管表述方式千差万别，但是所有的告状信都匿名，而且还都是打印件。那么，这到底是自发的还是有人指使的呢？在独立师，这些歪七扭八的事情也干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过去从来没有见过有谁来兴师问罪呢？难道是谷德旗？汪运来想到了谷德旗，可又觉得不太可能，眼见双方的关系已经缓和，况且当年那些宿怨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不过，倒是听说近些日子以来独立师的飞行员们确实与谷德旗接触频繁，这个现象难道还真是与那些匿名信有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