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无常

闲愚

虽已立秋多日，但是天气的炎热似乎更甚了，“秋老虎”威力四射，一点也没有辜负我们这座南方“火炉城市”的“光荣称号”。社区干部时不时提醒居民不要随意下水，防止淹亡。市政府在流经城区的赣江两岸兴建了7座天然游泳场，为了保证安全，在游泳场周边派出工作人员不停的巡视、广播，就连城区周边一些荒野地带很少有人踏足的山塘，政府也在水边插着长竹竿，挂着救生圈。为了防止有人不小心失足溺水，为了市民的安全，真的是操碎了心！这也让我想起了一段往事。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二哥和同村的小伙伴强子，当时两个人都十三、四岁的样子，一个盛夏的中午，结伴到村后的池塘游泳。大人们此刻大多都在家午休，二哥突然跑回来告诉父亲：强子落水了！父亲一个激灵从午睡的竹床上一跃而起，顾不上细问，边跑边吆喝了同村的五六条汉子去池塘救人，我和大哥也跟着跑去了。池塘近似长方形，不大也不深，东西长约30米，南北宽约10米，最深处大人站着可以露出头，五六个人在池塘里反复搜索了几个来回没捞到人，后来又下去了几个，大家手脚并用，一起用力搅动，整个池塘的水都晃动起来了，过了一会强子终于从水里漂浮了起来，脸朝下背朝上，光着身子浮在水面上，随着池塘里的水一起晃动着，强子的父母连哭带喊地扑进池塘把强子抱了出来。

从强子落水到二哥回来叫父亲，父亲又去叫了五六个人，再去池塘，然后下水打捞了几个回合，前后时间少说也有20分钟。强子捞上来后，大人们七手八脚地开始抢救，有的拎着强子的脚抖动，有的扒开强子的嘴，有的按压强子的腹部，后来不知道是谁想出的主意，在地上倒扣了一口大铁锅，把强子趴在铁锅上，然后用手在背上压，用脚在背上顶，强子嘴巴鼻子都往外冒水。之后强子的父亲牵来一头水牛，把强子趴在牛背上，强子的父亲牵着牛围着村庄转。开始我们小孩子还跟在后面看，后来看到强子的眼睛瞪得老大而且通红，像要出血一样，样子吓人，就不敢跟了。转到晚饭前，估计有三四个小时，强子居然活过来了！不禁让人惊叹生命的顽强！如果按照现代医学常识，一个人掉水里这么久不可能还有生还的希望，不能不说这是生命的奇迹！大概也是在水里淹的时间长了，大脑缺氧，强子年轻的时候总是眯眯糊糊、反应迟钝、病病怏怏的样子，加上家里穷，一直没找到老婆。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强子可能是因为智力显得略低一点，没有人愿意带他一道出去打工，所以成了村里为数极少在家务农的年轻人。后来娶了同村的一位寡妇，也算是成家立业了。

强子一直在农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平静生活。终日劳作也许是一种最好的康复训练，强子似乎越来越清醒，身体也越来越好，逐渐成为了村里的壮劳力。我母亲2015年去世，当时还是实行的土葬，老家的风俗是安葬时要请8个人抬棺上山，这8个人必须是村里最强壮的劳力，也叫“八仙”，强子就是我请的“八仙”之一。强子现在已经是快七十岁的人了，前些年我每次回去只要见到他，都会主动跟他打个招呼，打根烟给他，有时也会聊上几句，感到强子中气很足，说话声音洪亮，皮肤黑里透红，虽然个头不高，但是腰不弯背不驼，一副很壮实的样子。倒是我二哥只活了五十几岁就因病去世了，真的是世事难料。

更难料的是后来发生的又一件事。

强子兄弟三个，他是老大，大弟弟叫文子，小弟弟叫阿结。文子比我小几岁，算是学弟，大概是因为他父亲去世了，当时刚分田到户，哥哥身体不太好，弟弟阿结还小，需要帮助母亲耕种责任田的原因，只念到初中就辍学了。1984年8月初的一天傍晚，我放暑假回来，在快进村口的桥头上远远看到文子跟他哥哥强子一前一后，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从上游沿着河堤向桥头走来。这是我离开家乡近5年第一次回来，他们兄弟俩是我5年来最先见到的家乡人，很是亲切，便在桥头驻足叫了他们一声，他们听见是我在叫，便加快脚步赶到桥头跟我打招呼，因为天色已晚，我们简单拉了几句家常便分了手，文子还跟我约了过两天去我家玩。第二天上午几个高中同学到我家来看我，告诉我文子今天一大早去抓鱼时掉河里淹死了！我大哥后来告诉我，血防站正在开展消灭血吸虫活动，为了灭螺，血防站在村边小河的上游抛撒了大量的药粉（我不知道具体药名），药粉顺流而下，整条河的鱼因为中毒都漂浮了起来，文子下河捞鱼时不小心滑入深水区淹死了。当时我真的是震惊到了，心里难过了好久......

（特别声明：此文叙述的是真人真事，文中人名为化名，图片由AⅠ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