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东北人眼中的深圳

东北老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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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东北人眼中的深圳

来深圳十多年，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人，这座城市的诸多"怪相"曾让我连连咋舌。从最初的满脸困惑到如今的习以为常，这些独特的印记反倒成了我对深圳最深的眷恋。

没有冬天的城市

东北的四季像教科书般规整，立春一到风里带暖，霜降过后草木凝霜。可深圳的季节更像道二选一的选择题——热得直白的夏天，和稍显温柔的春天。在这儿待了十余年，我经历过的最低温是零上十三度，至于"秋风扫落叶"的意境，只能在影视剧里想象。冬天穿毛衣最多撑一周，元旦过后街头穿短袖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这种"反季节"的日常，最初总让我怀疑日历是不是印错了。

回南天，墙壁会"流汗"

初来乍到时，有人说"回南天要来了"，我愣是以为是某种南方特有的节日。直到某天清晨醒来，发现墙壁在"流汗"，镜子蒙上厚厚的水雾，晾了三天的衬衫摸起来比刚洗过还湿，才懂这三个字的分量。北方人对干燥的习惯刻在骨子里，第一次经历回南天，总觉得空气能拧出水来，连呼吸都带着潮湿的黏腻感。衣柜里的衣服要靠烘干机拯救，插座上得套着防水罩，这种与潮湿的持久战，成了每个深圳人必备的生存技能。

台风天，惊心动魄

来深十一年，唯一一次直面十二级台风的经历，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那天狂风裹着暴雨，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站在窗边感觉整栋楼都在微微摇晃。鬼使神差地，我竟想体验一把，出去走走——毕竟在东北只见过暴风雪，哪见过这般"翻江倒海"的阵仗。半小时的台风中漫步，像是在跟无形的巨人拔河，伞没有用武之地，人要弓着身子才能挪动。事后看着街头东倒西歪的树，有些连根拔起的树干比碗口还粗，才后知后觉地后怕，但也暗喜：这"大世面"，没白见。

四季不败的花事

东北的花是按节气登场的，春有桃花秋有菊，冬天只剩枯枝。深圳的树却像忘了季节，木棉能在最冷的日子里燃成一片火红，紫花风铃木开起来像堆了满树的薰衣草云朵，市花簕杜鹃更是泼辣，爬满围墙时红、粉、紫三色交织，热热闹闹得像永远散不了的宴席。最奇的是黄花风铃木，光秃秃的枝桠上突然挂满金黄的小铃铛，不叶不蔓，却把春天开得明明白白。走在街上，常常忘了现在是几月，只被满眼的花光晃得心生欢喜。

　　蟑螂与蚊子，另类"原住民"

在东北，蟑螂是传说中的生物，偶尔见只小的能惊起全家动静。深圳的蟑螂却像常住人口，常年成群结队，小的如蚂蚁窜得飞快，大的比鹌鹑蛋还肥，偶尔也见蟑螂停下来跟你"对视"，那淡定劲儿能把人看毛了。厨房是重灾区，后来小区物业定期消杀，才总算把这些"不速之客"请得远了些，深圳人称蟑螂为"小强"。

　　蚊子更绝，在东北冬天能冻成标本，深圳的蚊子却全年无休。春节穿短衣外出时被叮个包，早已不是新鲜事。那种小黑蚊尤其狡猾，叮完就是个红硬疙瘩，十天半月消不了。朋友总笑：在深圳，驱蚊水得跟身份证一样随身带，小黑蚊子，你对它束手无策，没有办法抓到它，甚至你都看不见它。

拖鞋里的自在

北方人出门讲究"体面"，尤其是有钱人，穿拖鞋上街不可想象，我在东北时也没见到过。而深圳却把拖鞋穿成了文化，逛商场、进写字楼、遛公园，趿着拖鞋的人随处可见。他们可能手里拎着豆浆油条，也可能刚谈成几百万的生意，脚下的拖鞋啪嗒啪嗒响，透着股不管不顾的自在。刚来时常觉得"不正式"，后来才懂：这座城市的包容，连鞋子都能说了算。

这些年，渐渐明白深圳的"怪"，其实是它的真。没有四季分明的规矩，却有生生不息的热闹；没有循规蹈矩的体面，却有直来直去的自在。那些曾让我费解的日常，如今都成了随口就能说出的"深圳特色"。大概这就是他乡变故乡的过程——不是被改变，而是被温柔地接纳，然后心甘情愿地，把他乡的印记，活成自己的习惯。

鹧鸪天 客居鹏城感怀

十载栖居异故乡，春秋不辨惯炎凉。

回南天里墙垂泪，飓母风中树卧塘。

花四季，蟑寻常，蚊声四季耳边扬。

拖鞋信步街前过，谁识囊怀藏锦章。